“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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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远.古代架空.中篇.《龙冕》·中篇——『万物生情』系列

【上篇】

♚07

夏日艳阳高照,照射在琉璃瓦上零零闪闪一片,青草被晒得蔫了,就连鸟儿也寻片树荫立着,春浅池如一块上好的翡翠镶嵌在成片的青葱中,随着微风荡开涟漪,池边早早便生了半边的睡莲,白粉相映,硬生生将那春日桃色比下三分。岸边木槿朝天,这便是“舜华”之名的来历*,白泠泠绕了满岸。

卵石小路上,少女快步行走,她一身藕荷色百褶长裙,水绿色柳边褙子,看发色却是位外族人,束起的长发似黑中染红,又掺了金,一双漆黑的眸子谈不上有神,却步伐矫健。

她直往湖边走去,避开莲叶,伸出手数着岸边的树,到第三棵杨柳下伸手入水摸索了开来,很快摸到根婴儿手腕般粗细的铁链子,用力扯了扯,不消片刻,水面的涟漪便层层叠叠地向外扩散开来,那理应是什么庞然大物了,真正破水而出的,却仅是名裹着白色长袍的清秀少年。

少年的脸色苍白,一头翠发在脑后简单束起,金眸闪烁,一身水汽散入空气,身上便重归干燥。看清来人后,竟是涉水而来,这池子中央少说也有十来米深,他却如履平地。

“尽远,你还好么?”少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无妨。”尽远垂了垂眼眸。

“今天······是成人礼了。若不出意料,归来的便会是太子殿下了。”她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去看看吗?”

尽远的头又疼了起来。

 

♚08

自那日约定后他便与青爷一同住在了春浅池内,为了能无声无息地唤他出来,舜在池底沉了块拴着铁链的大石头,铁链的另一端拴在岸边,平素尽远守在铁链旁,有事便扯一扯这根铁链,尽远感受到后自会上来。

一开始还频繁些,到后来就是半月一次了。他与青爷已在春浅池中度过了两次秋冬,青爷的身体日渐衰败,舜已经是用最好的补品供应了,却仍没挺过这年的倒春寒。

送走青爷后他守着青爷的鳞甲,大睡一场,被叫醒时已是初夏了,扯着铁链下来寻他那人不是舜又是谁?所幸黑龙虽脱离水生却仍会水,不然这个深度舜兴许要淹死在这里。

这两年间舜除了两月一次的血液供应,就只用自己去打探些情报。青龙只要有水便有了一切,他可以在水中任意改变形体大小,他甚至可以让原型的自己缩在酒杯里,更别提每座宫殿都有的水池了——宫中的池子总不可能是一潭死水,池下皆有暗渠连通彼此,再通往外界江河。此事也是机密,若不亲自下水探查一番,应是无人知晓。暗渠隐蔽,池内鱼虾难以发觉,对他而言却是轻而易举便能找到。

他在这宫中,无孔不入。

他却知道这些情报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鲜血与死亡,舜在以此为资本攀升,他踩着尸骸前进,每一步都是无数亡灵的残念,但他终究是在前进。

这是尽远许诺的“帮助”,舜也试着帮他明白“爱”,他甚至带自己隐瞒身份去过风尘之地,没瞥几眼自己便逃掉了。他受不了人类的污浊,更何况那净是些迫于生计的可怜女子,若连活都活不下去,那怎会有爱呢?爱,在他心中是如此奢侈的东西啊。

后来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去,舜只得放弃。

在那两月之后,来了位新的侍女。

据说是回宫的大祭司所派来的、“绝对可信”的人,第一次见面看那发色,若不是事先探过她的气息,尽远定会认为这又是某族的妖怪了,据说是汉人与胡人的混血。大祭司在舜的话语中是位颇为神秘的人,那明明是人类,却精通妖怪的种种语言,最重要的一点,他知道舜的身份。

那也许是唯一一个赞成黑龙登基的人类。尽远未曾见过他,据他所言,无论是什么种族,能治理好天下的都是好皇帝。这话说得不错,尽远心里便留下了个印象——那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再说这位少女,再长得好看些兴许要被挑走做妃,再丑些又嫌脏眼不肯令她入宫,面貌“恰到好处”,口齿伶俐却不主动开口,就连说话也“恰到好处”,尽远烦了总被称为“大人”的日子,分明只是个名号,她也未多加推辞便以你我相称,却仍留一分距离,这又“恰到好处”了。其名“无梅”。

近日来舜若有事便会让她来传达,只因成人礼在即他不方便脱身,若非那日他拼命亲自来叫醒自己,尽远兴许认为他将自己忘了。

 

初夏律被刺去世,房间里留下了他胞弟陈熹的佩刀,一番调查后定罪,满门抄斩。

 

怎么会忘呢?

沉在水底,想象一切皆为残骸,世界静默,看着吐出的气泡漂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靠在再也不会以长者般慈祥的目光注视自己的龟甲上,若不是心有疑惑,也许就那么死去了吧。

自己,终究是舜手中的剑啊。无坚不摧、永不背叛的剑啊。

也许舜拼命来叫醒自己,也只是为了叫醒一把剑。

以己之锋,破敌之盾。

终究也只是把剑。

 

青龙族本是讨厌血腥的。

血腥与海鲜的腥味决然不同,源自水中的生物早已被水洗净了一切腥咸,但人类的血不同,那是生自泥土、源自轮回的腥气,象征杀戮与死亡。

在东市时他曾认为自己已在地狱。当他面对血如泉涌的躯体时,眼中鼻中皆被血腥填满,双手摇摆不定,长剑坠落在地,他才明白——

那才是地狱。

他仿佛听到怨灵的凄声哀嚎,随着心跳的停止鲜血由喷溅变为缓缓流淌,有一滴血溅在眼角,顺着脸颊滑落,犹如泣血。

杀生而造成的负罪感比想象中要重太多。他的眼眶在发胀,却没有眼泪落下。他踉踉跄跄地靠在墙边,理智生了锈吱吱呀呀地转动,世界被狠狠击打散成碎片,他想起将任务交给自己时舜神情的凝重,想起青爷去世时神情的安详,想起静谧的、仿佛能将一切都沉溺其中的湖水——

他活着回来了。

他溅了半身的血,不敢从来时显眼的池中逃走,怕血迹暴露,寻了屋后平日用来打水洗衣的井跳进去,井底漆黑,待明日清晨,血腥味定早已散去。

他用仅存的理智如此判断道。

浑身颤抖,他仍是钻入水中回来了。

 

他努力跟自己说,律并非无罪,因为他的存在妖市才未被禁止,他寥寥几句话毁掉的是上千妖物的一生。但是他的胃在痉挛,他明白他在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他向来不认为以暴制暴是对的,当他窒息般地剧烈咳嗽着瘫倒在舜华宫前时,他想起自己还活着。

他杀了一个人。

那个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这就是罪。

 

♚09

 

他从诞生以来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母亲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傻事,他对于母亲的“爱”只是疑惑,他全然不懂那是怎样的情感,即便被流放,被夺走了他所应有的一切,他也未有半点怨恨——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母亲,已失去了生命。

在他看来活着比一切都重要,这就是妖物可悲的求生欲了,只要死了就象征着一切的结束,象征着不再有未来的可能,所以他要活着。因此对于让他活下来的母亲,他是感激的。

他只想知道“爱”是什么,然后活下去而已。

如今他才知道,“活下去”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舜那晚不在寝宫。为了栽赃于陈熹,他与衡的行为不得有丝毫差错,自是偷偷潜去商议了。

而那些,就不归尽远管了。

他只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么绝望。他差点没能从井中爬出来,颤着指尖让井水将自己托上去,硬生生从殿后爬到了池边,他爬得小心,不忘将水渍亦或关节在地上磨破所留下的血迹清除,

他在草地上缩成一团,感觉自己的心脏要停跳了。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抓着草皮挪动身体,最终坠入漆黑的春浅池中。

那是个冷得彻骨的夜晚。尽管已入夏,湖水却仍一片冰冷,他的体温本就低于常人,在水中一泡,更是凉得像块石头。

他想自己也许睡着了,或者死了。他的眼皮或闭或睁,眼前却永远是漆黑一片,他躺在青爷的龟甲旁,摸着熟悉的纹路,他终究落下泪来。

仅仅几滴,飞快地在湖水中便化了,太阳穴缓慢地跳,头疼欲裂。

从那之后他便时不时地头疼。

他平日吃得不多,湖里有鱼,能勉强应付应付,无梅每日夜里回来送一次饭。那次他又睡了几天,硬是不知道无梅来过没。

五天后的夜晚他才勉强清醒,想起似乎离舜上次饮血已过两月,铁链在这时颤动起来,他想那应该是舜,待他浮上水面一看,果真猜中了。

舜的脸色不太好,看到他浮上来眼前一亮,连忙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上岸,尽远的步子有些踉跄,于心于身他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即便睡了五日也未有气色。

舜被他的憔悴面貌吓了一跳,尽远一个脱力向前栽倒,被舜稳当地搂在怀里。尽远的头在疼,他皱着眉想自己站起来,舜却不敢再让他冒险,抱着他不放。

“我没事。”他哑着嗓子虚弱道。

“这还叫没事?!”那日是舜第一次在尽远面前失态。

原本在尽远眼中,舜是位绝佳的帝王。他果断、强大,不为私人恩怨困扰,以大局为重,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愤怒或狂喜。那次的舜似乎有些生气了,尽远不明白,自己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是出了什么纰漏,舜才会生气吗?

于是他问舜。

舜没料到他竟会问这个,语气沉了三分,“一切安好”,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尽远点点头,才想起两月之约的事。未料他刚刚提起,舜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真的很像一只水鬼?”舜深呼吸,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之前认为尽远的状态已经够糟糕了,沐浴时还曾开玩笑地想过,如今才发觉这才是真正的水鬼,见不得半点生气,他不懂是因为什么,心里却一阵阵地刺痛,像是针扎。

“无梅说你已经五天没吃过饭了,先吃饭。”尽远没话说了,舜才想起正事来,扯着尽远的手腕将他拖到身后的石桌旁,压着对方的肩膀让他坐下,往手里塞了筷子打开食盒,自己坐在尽远的对面。

尽远怔了怔,眼前的红烧鱼是御膳房的拿手好菜,出锅没多久还带着余温,香气令人垂涎欲滴,他却像是没有味觉般地开始吃,如何用筷子还是舜教他的,因为水族更习惯水产一些,所以尽远的主食几乎都是鱼。

“尽远,你的状态很差,是之前的任务怎么了吗?”舜皱着眉发问。

尽远的动作一顿。

 

以御膳房处理鱼的手艺,分明没有任何腥味了,但一想起那宛若地狱的一幕,血腥味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毫无征兆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仿佛被扼住喉咙般窒息,紧接着他开始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了——

舜不知所措地半搂着他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他完全没想到竟真的是那次的任务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影响,尽远做事他很放心,分明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他猛然想起,在儿时父亲的教导中,青龙族格外厌恶血腥。

这便是症结所在。

说不内疚是假的。他本应更早地发现尽远的异常的,只是近些天他实在忙得脱不开身。

一旦决定走这条路,就注定步步为营,一丝一毫的松懈都可能直直将人送入地狱,他从始至终都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中,他必将洗雪黑龙族的百年耻辱,以整个世间的繁荣来证明族群的功勋,他赌不起,用自己的命赌不起,用族群的荣耀亦赌不起。

“咳、我不要紧······”尽远艰难地喘息着,嗓音沙哑道,“这些天你应该更加小心才是······有任务我会尽力,只是也许不能做得完好······”

舜的眸子骤然缩了,他没想到事已至此尽远惦记得还是任务,他固然是名合格的死士,强大、寡言、理智、忠诚······忠诚?

他与尽远非亲非故,尽远愿受他驱使本就出于一场交易,尽远在这场交易里尽心尽力,他心底却总压抑着隐隐的愧疚,他本不是人类,经尽远那么一问,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有解答这个问题的能力,双方在一场交易中付出的明显不等,这让他不安,可他又怎有资格去质疑尽远的“忠诚”呢?为了替自己铺平道路,他已受如此折磨,这份沉甸甸的“忠诚”压得舜喘不过气来。

这可奇怪。妖界的歧视未使他感到沉重,自出生起便决定的命运未使他感到沉重,宫中的勾心斗角未使他感到沉重,如今仅一人毫无缘由——也并非毫无缘由,只是自己兴许都无法给他他想要的——对自己如此毫无保留,他竟是真真正正地感到沉重了。

尽远咳得蔫了,半趴在石桌上,倦意在脑内腾起,脑壳内的隐痛也被这困倦压了下去,没几秒便陷入了沉眠,舜正愣着,便发觉怀中人不咳了,仔细一看,竟是睡着了。

 

♚10

尽远醒时那股缠人的腥气已经完全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檀香,眼皮有些沉,头却不疼了。隐约听闻身侧有二人絮语,一方能勉强辨认出是舜,另一方则是陌生的,若说这檀香,整个舜华宫内也只有舜的寝室会燃,而舜的寝室除了衡之外再没有谁来过——自己也只是初识时来过几次,那么这另外一人又会是谁?

他难免警惕了起来——舜的声音低沉,似是心情不好,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眼皮颤了颤,却仍疲惫得睁不开,离自己较近的那位陌生人似是察觉到了动静,尽远感受到温软的指尖抚上自己的眼睑,竟是带有令人心宁的神力,疲惫感一扫而光,那只手也移了开来,尽远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紫纱帐,自己正平躺在榻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榻边坐了位青年,面容白净眼眸细长,漆黑的眸子中央似跳动着泠泠神光,一头深紫长发,似笑非笑。

尽远困惑地眨着眼坐起来,他这才看到了站在青年身前的舜,对方发觉自己醒了,眼中有几丝欣喜,表情却颇为凝重,看来这青年定是身份不凡,能使舜恭敬地站在面前的,又能够出入舜的寝室,如此信任之人约是······

“谢过大祭司。”

尽远欲起身行礼——礼节舜是多多少少教了自己一些的,却被一细长烟斗拦住,这烟斗被青年攥在手中,并未点燃,材质晶莹剔透,青年悠悠开口道:

“倒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必客气,叫我云轩就好。舜他做得的确是过分了些,刚刚已训过他了。你体质儿时不佳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秘宝,能调理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再加妖市环境恶劣,隐疾未发并非不发。”说着他的眼神飘去舜身上,“他对其他龙族研究不多,你也多见谅,以你之前的状态再遇血腥,心神都乱了,如今大局已定三分,让他好好照料你,你也不必惶恐,你为他做至如此地步,这是理所应当的。”

尽远茫然地眨了眨眼,心中腾起敬佩来。自己幼时体弱,险些夭折,只是以现在强健的体质,再加自己内敛的气息,说什么也不是能够轻易察觉出异常的。这位大祭司虽为凡人之身,身侧却有神气缭绕,想必不出几年便能位列仙班,舜有如此贵人相助,即便没有死士差遣,登上王位也并不困难。

只是若让舜照料自己,难免不现实。自己如今的身份是舜手下的“死士”,两人有交易在身,在他看来这个问题与生命同等重要,因此才竭尽全力地付出,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让舜来照顾,况且他了解自己身体的状态,未有大伤便不能轻易殒命,为舜铲平道路,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梅跟我提过你的作息,我建议你以后在饮食上多下功夫,不强求你搬到岸上来住,但这宫内的池子里搞不好沉着几具不知何年的冤骨,连带着鱼虾都是死气沉沉的,对你的身体不利。”云轩用烟斗轻轻敲着榻边的漆木,尽远乖乖地听着,云轩结束了医者般的长篇大论,感慨地伸出手揉了揉尽远的发顶,“你这孩子真乖。难以置信东海的那群铁面阎王竟然能教出这么乖的孩子来,还以为就凭他们那个见人就上刀的臭脾气,下一代也都会一见人就拔刀呢。不过说来也怪,就他们那一致对外的固执,又怎么会让族人落到妖物贩子手里?”

尽远怔了怔,舜连忙替他解释道:“冕下,尽远他······已被族人流放。”他的话语很轻,似在怕刺激到尽远,尽远失笑,自己何时需要他人如此小心翼翼了?

云轩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诧异,竟是失声叫出:“流放?!”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眉头紧蹙,“你的血统······身为王族的血脉,何故流放?”

这次换舜愣了,他虽然知道对方血脉中的能力强大,却未曾想过他竟是王族,若是如此,便真的奇怪了——他认为再无情的种族,面对实力强大的王族,也不会轻易将之流放,尽远这是······犯了什么罪?

尽远的眸子垂了垂,似是不想多说,云轩也不强求他,叹了口气道:“总而言之,先让舜好好照顾你——”他眸光一转,在面对舜的瞬间又严厉起来,“下次可别让这孩子出这么严重的事,要学会体贴下属,知道么?”

舜连连点头,云轩这才飘然离去,尽远攥着被角,舜在云轩原本的位子上坐下,微微皱眉,对尽远说道:“以后如果还有你不适合做的任务,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太勉强自己。”

“没关系的。”尽远有些疑惑地说道,“交易时已经定好了,我做你的‘死士’助你登上王位,你教我什么是爱,既然是‘死士’,那就要做‘死士’该做的事,没有权利拒绝任务的。”

“但你要懂得细水长流。”舜强调道,“人类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让无梅在宫里给你收拾间客房,以后她照顾你的三餐······”

尽远摇摇头:“我想和青爷呆在一起。”

也许是发号施令惯了,舜不习惯被人拒绝,却仍答应下来:“那就让她三餐去叫你。池子里的鱼是不多,想你身子这么弱,多半是饿的。”

尽远有些好笑地看他:“我身子不弱,不信你可以试试。”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臂,示意舜去掰。

没料到对方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有自信,亲眼见证了尽远虚弱的舜眸光一闪,迅速出手用三分力尝试掰动那只纤细的手腕,没想到一下竟没掰动,那截白白净净的手臂如同被钉在那里一般纹丝不动,舜一皱眉,这次是用了六分力,手臂仍一动不动,当他用了全力那只手臂才抖了抖,缓缓被压下去。

“不愧是黑龙。”尽远的眼中多出几分赞赏,将手臂抽出来,上面赫然是五道鲜红的指印,舜这才发觉刚刚光顾着与手臂较劲,完全没想到这点,有点心疼,却又对尽远的力量感到诧异,这哪里像是位大病初愈的病人?看来自己这位死士的能力,自己仍未了解通透啊。

“啊,我的身体现在没问题了,需要血吗?”提及舜黑龙的身份,尽远才想起已过了两月,舜果断拒绝,让他好好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尽远只得点点头,又有些困了,问过舜后便直接躺下,老老实实地裹着被不出几秒就睡熟了,睡梦中似乎有谁的指尖蹭过眼睑,有些痒。

 

♚11

思绪回到当下,尽远躺在水底拨弄着水草,今日他拒绝了无梅的邀请,怎么说自己也是背着条人命的妖物,贸然现身若露出什么马脚来,又要给舜添堵。

自上次见过大祭司,已过一月有余,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成人礼,舜忙得脚不沾地。衡也暗自与舜较着劲,这两个文武双全的亲兄弟十分夺人眼球,没了律,太子会在两人间选择几乎已成定局,他们却都各自坚信自己能做得更好。尽远却知道,这两兄弟心意相通,一方上位另一方定会全力辅佐,如此团结真令他这条青龙羡慕不已。

舜华宫内的侍女本不多,更无人会来着不知深浅的池子旁闲逛,因此平日无梅也放心直接将饭菜带来,尽远有时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倒不是说像风尘女子见他时那般的鬼魅炽热,而是带了些温温的柔和,时间长了,他惊觉那眼神与青爷看自己时极为相似。

无梅很少主动开口,尽远也寡言,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竟也不觉尴尬。

舜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尽远隔着水面看天色暗下去,月亮似乎也挂在了天际,尽管对舜的实力放心得很,却仍然有些担心,也不知成人礼是否顺利,而最终的太子,是舜还是衡?

已至深夜,他迷迷糊糊地刚要阖眼入睡,铁链的震动就将他唤醒,他连忙上浮,不出所料,盘腿坐在池边草坪上的,正是舜。

银白月光下,舜一身黑衣也被染白,长发更从青丝变白发,只有面庞仍是端正的白润,却又掺了丝绯红,漆黑双眸也略带迷蒙,在看到尽远的瞬间又变得无比清醒。

尽远突然紧张了起来,结果究竟如何?他无法从舜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读出什么,只得顺着舜的意思在他身旁坐下。刚坐下舜便偏着头细细打量着自己,初次见面时都不见他看得如此仔细,今天这是怎么了?

尽远的心又提起来,莫非是落选了?正纠结着该如何安慰对方,舜便懒懒地开口了:“尽远,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看?”

一开口,尽远便嗅到了淡淡的酒味,从今天起正式成年的少年——应该说青年的嗓音极有质感,仿佛含了砂粒,声带振动时连勾着心中痒痒的,想想也是,成年礼后便是盛大的宴会——这是无梅告诉自己的,舜作为皇子,喝点酒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喝酒了?”尽远明知故问道。

“嗯。喝了一点,清醒着呢,没什么事。”看舜的眼神,似乎的确是清醒的,况且醉鬼多半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爽快地承认,说明理智尚存。

“结果怎么样?”尽远小心翼翼地问。

舜沉着脸看了他片刻,尽远刚断定他绝对是落选了,他就轻轻露出个笑来,低声道:“明天就要搬去东宫了,那里的池子更大,能放下很多个青爷,你提前准备一下。”

闻言尽远一怔,才明白是被对方的表情给骗了,心里刚憋了一口气,就被那个笑给堵了回去。舜笑起来带着点慵懒的高贵,冷笑时会让人脊梁一寒,此时却是完完全全欣喜的笑,就连那双乍一看不近人情的黑眸也变得柔和起来。

“······恭喜太子殿下了。”尽远垂下头说道,却被一双沾着池水的手捧起了下颚,他愕然地看着舜,发现对方的眼神出奇的认真。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舜深吸一口气,“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但在我所知的几种关系中,似乎并没有合适的。尽远,你怎么看?”

“······我不是很了解人类对于这些的定义,但是根据我们之前的交易,大概是合作伙伴这一类的关系吧?不过根据交易的内容,应当是主仆?”不是很明白舜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尽远只得听他的话思考一下,舜对于他的答案似乎并不满意,微微皱眉,试探着问道,“你不觉得······比这些都要亲密吗?”

亲密?这次换尽远疑惑地皱眉了,仔细想想,初见时舜的行为虽然出自护食的心理,却的确是抱过自己,两人还曾共浴,自己也占过舜的寝室,为了叫醒自己,舜不惜以命相搏,还特意让大祭司派来照顾他的侍女去照看自己,两人的关系似乎是挺亲密的——

舜也列举出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表情仍有些困惑地看着尽远。

“你怎么看?”

疑惑的皇子这次决定将主动权交给对方。

 

-《龙冕》·中篇·完-

下篇 终篇

相信我,我不是故意截在这里的,只是为了字数平均xx

开始赶稿了啊······拖延症死了xx

作业还是没写,旅游耽误的课开始补了,不过明天······诶,明天周六放假喔!【开心】

感觉只要是舜和尽远的日常,我都不用刻意写的,写出来完全就是股舜远味儿······职业病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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