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浮日

Page8 安眠
和这位异族的同伴相处久了，舜才知道，对方不是认为没有必要变成人形，是根本不想变成人形。
两人相伴而行已过一周，路上城镇皆因罔族军队的传闻而人心惶惶，不少在中原有关系的人家都早早便带上值钱的家当前去避难了，人烟稀少倒也方便赶路，但如今两人才算是正式走出了沙漠的领域，安纳斯特城正屹立于此。
高大的城墙外是稀稀疏疏的干枯杂草，站在城墙上往远处遥望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小镇，这是条常有人走的商路，尽管那城门如同巨大的铡刀般将黄沙与城市一分为二，那洞开的城门也无时无刻不在显现着安纳斯特人的热情好客。
舜立于一块巨石之后，压低斗笠，今天的天气有些热，一旁的阿远却能纹丝不动地在阳光下暴晒几个小时，这一点舜是见识过的。
“阿远，也许接下来，你必须要变成人形了。”舜看着面前络绎不绝的商户，又看看那人来人往的城门，有些为难地说。
阿远沉默。
舜在心底叹气，这一路过来总是这样，每当舜提起这件事，阿远就会用沉默敷衍过去，人少的地方倒也没什么，一个镇子不用几个小时就穿过去了，阿远也擅长潜行，竟是从未被人发现过。
到了这里再往前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城市了，到处都是人，若阿远继续保持龙的形态，自然不可能不被发现。
【给我点准备时间】
阿远也是明事理的，尽管心有不愿却也知道以大局为重，它万分艰难地在舜背后写道，随即闭上了眼睛。
舜知道它没睡着，只是不想面对自己。若是在沙漠里龙类赶路更快也好理解，但是到了城镇也不想变成人形，舜猜测，它果然是对人类有什么偏见吧。
不，或许说不上偏见，兴许是先前见过人类留下了坏印象？但自己也并未听到过哪个地方传出见过龙类的传言。
那它这股对人类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又是从何而来？
舜也不想揭人伤疤，两人刚刚便商定好等天黑后再进城门，垚族鳞甲的主色调是黑，倒也适合夜间潜行，只是舜想不通，就算是看门的守卫瞎了，也不可能任由这一条龙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吧？但是阿远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联想起龙类传说中的能力，舜不禁猜测，这是否和阿远的能力有关？他仍然不知道阿远的能力是什么，毕竟龙类只会把自己的姓名与能力告诉同族或信任的人——不，大概不是“人”，是信任的“异族”更为合适。
眼看着远处地平线那鲜红的一条线就要被夜幕压下去了，阿远才睁开眼睛，这时路上的人也少了些，舜远远地看着守卫打着哈欠换班，颇有耐心地等着天完全黑下来。
天黑了城里便都点起了灯，在大城市里有的人家已经装上了电灯，但大部分人家仍用的是油灯，油灯的光亮星星点点连缀成串，温和地照亮四周却掩不住苍穹上空的浩瀚星海，其实沙漠里的星星是最亮的，一群群一片片如同在海面上浮沉的夜明珠，舜在帝都很少能见到如此清晰的夜空，因为帝都的人造光源更亮，轻而易举地便把这大自然赠于的星光掩过。
阿远用尾巴轻轻推了推舜的后背，舜知道它是在提醒自己。
该走了。
舜深吸一口气，迈开了脚步。
若无其事地从守卫身旁经过，快到关城门的时候了，守卫们未敢有丝毫懈怠，毕竟这沙漠之中往往还藏着几伙心怀鬼胎的强盗，夜间正是他们出没的时刻。
舜在心中为阿远捏了一把汗，按照计划的那样，他捡着光线昏暗的巷子走。在去龙渊的路上他就曾大略研究过安纳斯特的地图，这样的巷口倒是不少，这个大城市有着极为复杂的交通网，人口又并不是十分密集，总有些光亮照不到的角落。
舜在第一条巷子里等着阿远。谁料他刚刚站定，那条敏捷的龙就从上方的平房顶一跃而下，舜看着它矫健的身姿，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几声。
只是······为何感觉阿远变矮了？错觉？
一人一龙对视一眼，舜便钻进这如同马蜂窝一般复杂的居民区，阿纳斯特的娱乐与经济中心都在南边，他们是从西北方来的。
舜只按照说好的那样快速前进，时不时能听见身后细微的喘息声，舜知道阿远一直在跟着自己，然而舜心里仍然十分担忧，特别是有些居民区的居民还会开着门倚着门框邻里邻外地闲谈，看到这生得俊俏的青年往往侧目，舜也不回头，泰然自若地前进，阿远不信任他，但他是信任阿远的，他知道阿远一定能跟上。
走着走着楼房逐渐就高大起来，街上的行人也从清一色的本地居民变成了来自各地的商贩，鱼龙混杂的商业街有人在高声叫卖，有的复古小楼挂着盏桃色灯笼便有面目妖娆的女子于门口揽客，舜看都懒得看一眼，他搜索着记忆，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来时曾住过的旅店。
这旅店开得位置并不算好，后方便是大片的建筑工地，客人却不少，多半是冲着那特色菜来的，厨师的手艺实在太妙，就连舜这种自幼锦衣玉食各种山珍海味统统尝过一番的人也不免赞叹。若没记错，地下应该还有家酒吧。
也不知阿远是否跟上了。
心不在焉地想着，走进旅店的大门，大厅里并不冷清，一盆盆绿植围绕着前台，前台旁就是通往地下酒吧的入口，舜看到一个蓝发的少年倚着墙拨弄着额发，觉得有点眼熟，大概是来的时候有见过。
前台的小姑娘温柔地微笑着为舜办理好入住手续，舜住得还是来时那个房间，现在想来有些庆幸，那日舜深夜造访，房间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他也不在乎多出来的那点钱，说住就住。现在想想，如果他一个人要双人房难免会引人猜忌，这时候“来时住过”便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了。
舜不敢耽误时间，阿远现在应该在旅店后方的工地等着呢，万一有人经过发现就不好了。
径直上楼，等进了房间，舜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明明没点灯，屋内的光线却并没有原本的那样黑暗，而这光源······
舜往身后一看。不知何时，几颗金绿色的魂火跟在了他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背包，光线并不昏暗时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珠形装饰，舜疑惑地打开背包，谁料里面一大群魂火顿时飞了出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舜微怔，随即才想起阿远来，跑去开了窗户，小心翼翼地用窗帘遮住魂火的光芒，视线在黑暗中搜索着，然而他尚未发现阿远，阿远就已经在他身后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
舜被吓了一跳，转身才看到那条熟悉的小龙，那些魂火汇聚过来，融进那墨绿色的鳞甲，舜惊讶地看着阿远顿时高了一截，是原本的高度了。
阿远看着他把窗户关上了，才放心地找个角落打算缩起来，却被舜抓住尾巴。
“这个房间没有地毯，地上凉，来床上睡。”舜指了指床铺。
阿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我说过会给你准备的时间的。实在不行你这样去床上睡也是可以的。”舜叹了口气，他知道阿远是不想变成人形。
阿远正犹豫着，舜就直接扯着尾巴将它拖走，阿远一惊，爪子差点把地板划破，看舜如此坚持，它也只得无奈地缩到床上，尽量减小自己所占的面积，翅膀合拢，从外界看来如同一个蛹。
舜看着它也没再说什么，本来屋内便没点灯，他自顾自地锁了门抖开了被子，想了想还是把阿远那边的被子也展开盖在阿远身上，也没管对方的反应倒头就睡。
舜很困，阿远也很困，只是阿远没那么容易睡着。
身旁几厘米处便是个人类——有着一半龙类血统的人类，但终究还是人类。它厌恶且恐惧人类，它自认为一辈子也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类。
只是，现在它有些不确定了。
也许它下意识里已经将舜当做朋友来看了，这位老成的青年一定会是个很好的领导者，而且他信任且照顾自己，阿远能感受得到。
它现在很累，但是听着舜的呼吸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最终还是睡意占了上风，金色双眸微颤着阖上。
呼吸间有莹莹魂火缓慢飘散，一夜安眠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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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没更新我对不起大家——【哭着】来了来了哦，期待的要来了哦！隔得时间太久我都忘了这篇的格式是怎样的了【死目】贴吧那边真的有人在催文我好感动【喜极而泣】然后·······人龙恋的更新发了，那我要继续去写开坑计划中的人树恋了x啊，对，别问我为何又是人树，这次绝逼不一样。下周不会发中短大概，如果更文也大约是这篇的更新，太久没更我要好好捋一捋剧情x顺带大下周期中所以下周要好好复习······就是这样√点文，我，没忘【吐血】会按照点文的先后顺序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