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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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鲸客》

*游仙一名。

 @温·考不到南京不改名·虞 

《骑鲸客》

 

我曾想邀一个人入我的梦。

我生于铁马冰河,日影阑珊,严寒极地冰冻千里无一日还春,血溅银蛇蜡象,许是族人乱闹真惹了天王老子,天河开闸弱水溢,鸿羽不浮,落地冰封三千尺,从此化了承天柱,直插青冥,在烟雪碎粒间朦朦胧胧。

于是我的梦,也是贼人烧杀抢掠恶事做尽,却有粉饰太平的难得美景,也是歌舞升平,能见着我未曾想过的藕荷,对我而言极为稀罕的玩意儿,小姑娘白花花的腕子去捞淤泥,那儿的烟都是沁暖的,这事儿就我一个人知道,哪怕我后来见着她了,也未敢真讲出来。

极地日月同辉,必是又要闹大事了,我抚杖蹒跚至承天柱前,就见山川日月蓦然渺茫,鲸歌四起,竟是那鲲群自这北涯盘旋飞过。

我诧异,极目远眺,清一色儿的土黄皮肤里不知怎的嵌了片茶叶色儿绿得灼眼,冰原平滑如镜,鲸歌高低起伏层层叠叠,我生怕这啼鸣要将那顶着天的柱子震碎了,它们自我头顶缓缓飞过,一只便是一片天,我见不着太阳月亮了,倒如提前极夜。

她是顺着承天柱溜下来的,漆寒的天柱甩下来璨璨冰花,在巨鲸的阴影覆盖下格外明晰,我第一眼见她便知这是位仙人,哪怕这是给王母娘娘放鲸的,这也必然是位仙人。

我这里是少见绿的,几乎没见过,我哪儿能见着青树翠蔓呢,还是在梦里,我一恍,竟真以为置身梦中。她是踏着霏雨朝烟走来的,百丈冰原上步步生莲,冰花环着她一路行至我面前,她的眉眼在霜寒中,骤然凌厉了起来。

那一刻她真从烟雨画中走出,是真的,踏着冰刃,来至我面前了。

我茫然,不知她的来意,鲲群缓缓挪动身躯,每只鲲背后都是片世外桃源,她应当是从那里来的人,一身藕色怎么看怎么与这里格格不入。

“在下是来传春的。”她亮出腕上的卷曲花蕊,我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一个,接着笑出声。

 

极寒之地寸寸覆冰,连片落脚的冻土也无,这位上仙如何想得来此传春?

倒不是在笑她,是笑上面那位,我也是无拘无束惯了,天不怕地不怕,野得像冰窟窿里的风,带着一点点试探的讨好盘在她的脚踝,紧接着呼散开来。

“那位的旨意?”我理了理挡在面前的绒羽,道。

“那位的旨意。”她纹丝不动,花蕊细蔓顺着她的指尖爬来,娇嫩的,青翠的,是与这万里死寂千山鸟飞绝,八竿子打不着的。

讥讽的话被堵在口中。谁能拒绝那样的春意呢?于我只道奢侈了,我的族人,族人的骸骨,金戈铁马的过往,就被封存于千丈冰下,他们意凌云,望春暖,才最终争了个鱼死网破。

怎么就剩我一个心死的,上面那位反而慷慨得让人掉眼泪了?

“……养不活的。”她的指尖触上我的手背,暖意晕开,嫩苗那么软,脆得一挣就断。我干巴巴道。

“您都活下来了,”她说,“它又有什么活不下来的呢?”

我无言以对。

 

曾经的我,也嫩得像梦里的江南,像她身上的彩翎,像这幼苗。摸爬滚打,还是在冰原上,活着爬下来了。

 

“你一给神仙娘娘放鲸的,怎么还管这个呀?”她起行时,我护着怀里的幼茎,冲她喊,灌了一嘴寒风。

“在下不是给神仙娘娘放鲸的。”她声音不急不缓,潇洒一笑,“在下就是管这个的。”

好家伙。

我看着鲲群扶摇而上,在天边云浪内湮没踪迹,天又亮起来了。

原来是位司草木的上仙!

 

 

它不光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我没有土喂它,就用承天柱的冰屑养它,它竟真的愈发葱翠,还能在寒风中挺直脊背,几片翠叶时不时拢住我的手指,带孩子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想。

那些日子我少有做梦,睁眼闭眼都是绿的,巡视边界的时候,我把它护在怀里,这儿是个岛,四面环海,没有出路,我不会飞,又要守着柱子,心里直发愁等它再长大了,去哪儿找土啊。

她第二次来,没带遮天蔽日的鲲群,仅驱一只鹤,越看越有说不出的仙风道骨,白鹤在冰碴子里缩起了脖子,那时藤蔓已经将我的右手环了个严严实实,眼看就要没地儿落脚了。

她挥袖洒下莹莹金壤,在冰面上落出土丘来,正在承天柱脚下,我悚然一惊:“治水那位?”

御花园才用的息壤,就这么落我眼前了啊?

出手好生阔绰,怕是神农遗脉,怪不得一见她便觉如沐春风。我结结巴巴谢她,她看着那植株若有所思,眸中星光点点。

“您用什么喂它?”风中,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雪水。”我侧了侧身,为它挡风,想了想,散开毛裘,连她一并挡住。

她像是欲言又止。

 

“上仙,您帮我看看。”我语气恭敬起来,“这片地儿,还有可能还春不?”

“这是自然。”

她一句话我便放下心来,转念又问:“您什么时候再来放鲲啊?”

“寿宴之后。”

“神仙娘娘的寿宴又到了啊?”

她沉默不言,我也闭了嘴乖乖挡风,她忽然,极缓、极缓地笑起来。

“您见过女娲补天遗留的神石么?听说在北涯尽头。”

我心想,五颜六色的石头?还真没有。

这儿是个岛。

“……小的见识短浅,”我转过脸看她,带着静谧的、沉缓的肃穆与恳求,“还请上仙您多多指教了。”

那日我们一同站在山丘上吹风,回去的时候,鹤羽上都结冰了。

极夜将至。

 

 

我再不知多久后做梦,正是她晃入我的梦来,我梦见她江湖游走,提剑闯太平,刀光剑影,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仍挂着那种潇潇宁和的笑,方知初春并非无寒,她的寒是潜藏眸中的铁骨铮铮,待我醒了,转眼又忘了个干净。

它在承天柱下一蹿几十米,冰柱颜色淡了,它也结了花苞。

白烟滚滚中唯一一抹春色,我怎么压,怎么盖,都灭不去行踪。

 

天河弱水,人间生灵的毒药,天界仙植的甘霖。

 

她早同我说此处有开春的一天,天河开冻,必然会惊了这只红鳐,真真毁了这岛。

我见识过许多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趾高气昂地自彩霞上飘过,任谁也瞎了眼没认出这只红鳐,天上鲲鹏水中浮鳐,一眼就认出的,仅她一个。

仙凡有别,哪怕真将她的翎羽扯掉,冠冕砸碎,埋在土里,藏在云下,她也仍会是凡世芸芸众生中的夺目仙胎,慧眼难寻。

上面那位将此任交给她,我心甘情愿。

 

“您为什么不给我太岁呢?”我望着摇摇欲坠的天柱,天光乍现,云裂渺渺。太岁生之不竭,天河开冻也不过几日的事,来蒙我这种人不是再合适不过?

“……私认为它更合适。”她在我身旁卷起衣袖,长发狂舞,晶莹花瓣已盘至云端,再往上便是天河被冰封已久的闸门。

坚冰一日不除,闸门一日不开,这数百年过去,也应当有动静了。

“它叫什么?”我喃喃道。生死一线间。她竟站在我身旁。

“……温虞。”她再度冲我轻笑,我头一遭回以微笑。

“好名字。”

“生于蓬莱,以梦为食,他们说,蛮族是没有梦的。”她一字一顿。

“白日做梦,梦或不梦有什么差别?”

“怀梦便有天下,你要晓得。”她没用敬称,我讶异,“你要命,还是你脚下的红鳐?”

 

我的族人,我的血脉,我的往昔。

 

她。

 

“我要它。”我答得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她眸中恍然迸出豪气万丈,我曾见过的天涯与意气风发。我那刻记起兴许也被当了花肥的梦来,方知她是前世客,含泪而笑。

“你要信得过它。”她语气复回温吞如水。

“我信得过温虞,我当然信得过。”

非金戈铁马,蓬莱仙种,早已入梦来。

 

 

天大地大,她哪儿没去过啊,红鳐也不算得什么新鲜事物,我记得那时我似是只鹰,随她凌云御风,她的笑从显不出锋芒,温煦含雅,我起先也认不出她的名号。

后有一日她师傅寻来,我随她去了蓬莱,见识了奇珍异兽,自觉见识短浅,化形都不会,她教我识百草,良师益友,不过如此。

再后来,我烂在泥里,死得无声无息,轮回也入得无声无息。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她却好像是根本没变过。

 

 

大浪滔天,鲲群横梭,鲸背驼起散落的弱水,云浪相接,红鳐摆尾,一出千里,冰原皲裂,参天绿植深扎入冰,绞碎余孽。

叫温虞的总是心善,我又怕什么害我的。

 

待得云开见日,她驭鹤随我,万物复苏,郁郁青青。

 

“你想去哪儿?”我问她。

“随你,你去哪儿?”

真是天涯无羁。

“那你陪我去趟江南……”我顿时喜笑颜开。

 

鲲鹏不御,春风万里。

 

数百年来,日复一日,她总在我梦中,从未离去。

 

Fin.

除了辣鸡剧情鸟也没有,一直以来承蒙关照,思想贫瘠,仅能以此回礼,还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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