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浮日

上篇

*西幻pa，全员向，私设成堆。

*包含顺懂，锐宏，吃糖组。

*未完待续。

05

顾顺梦见自己在海上。

他一双腿踏遍大陆到哪儿都不打怵，偏偏在海上这十一天过于枯燥的经历成了他的噩梦。船只总是被海浪抛上抛下，船舱里挂着的简陋灯泡永远在摇晃，他自信天涯海角都能考腿脚踏遍，在海上却真是孤立无援，他又不是摩西，海水不会为他让路*，海上没有船，他寸步难行。

他梦到海浪舔吻船身，梦到木板吱呀作响，船员们在甲板上低声交谈。最静谧、最孤傲的海洋在他面前匍匐，像是位安然入睡的少女，洒满海面的月光是她额上披散的银纱。就在这黝黑深渊的底层，徘徊着一些奇异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生灵。

顾顺坐过船，为了捉一只海妖，过程曲曲折折姑且不提，却没想到当他们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海岛上的洞穴，只见到一位死去多时的鲛人。这段记忆色调晦暗，他却那么清楚地记得那色彩明丽、闪闪发亮的鱼尾，只是当这样优美的身形浸泡在血海之中时，只会令人作呕。

在这个梦里他一瘸一拐地踏上潮湿的海岛，很奇怪的色块在面前迤逦开，他看到李懂走在他面前，人群很拥挤，他想去握李懂的手，最后角度偏移，只捉住了对方的衣角。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他这个梦跟之前的某某记忆串联在了一起一般，他又看到罗星在他面前擦枪，擦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一缕光打在枪口上，亮得扎眼。顾顺盘着腿等他说些什么，他却从背包里拿出个耀眼的光球来，光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在挣扎。有很轻微的心跳声。

“就是这个。”罗星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我决定洗手不干了。”

顾顺说了什么，他自己却没有记忆。

“如果你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罗星一本正经道，“你可以来找[蛟龙]。”

那团光球颤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要挣扎出来了。

顾顺嗅到腥气，很浓重的、海水的腥气，他错觉自己将要溺亡——被海底的什么东西捕获，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一只柔软的、属于小孩子的手掌，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自己的手背。

他惊醒，发现自己的房间已是水漫金山。

 

腥气并不是来自梦里。

 

顾顺觉得这家店里的房客有趣得过了头了，他真的很想认识一下每一位，但店里的规矩向来是互不干涉，谁瞎折腾点什么就是找死。

他觉得这层楼已经有谁瞎折腾了些什么了。

“懂？李懂？”他一边心疼着自己泡了水的鞋子一边推开房门喊小店主，刚把脑袋探出去就跟徐宏的大眼睛对上，肩膀上立着雪鸮的徐宏正很是费力地收起水下的地毯，看到他很友善地微笑了一下。

顾顺心情复杂，他每次跟徐宏对视的时候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他就是犯罪，也许是精灵一脉的天生气质——“实在抱歉，石头的鱼缸碎了，他房间的下水道又正好堵死，没想到就这样……水正顺着楼梯往下流，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至少过一会儿这里的水应该就会流光的。”徐宏的话语安抚性很强，顾顺点点头心想还好自己没在地上放点儿啥啊——就看到挽着袖子的李懂从走廊尽头的房间跑出来，手里还扯了个水盆，顾顺抱着枪想喊他，李懂有所感应般地回头，眼神还有点懵懵的，顾顺心里骂了句脏话，换了只手抱枪，刚想说点什么李懂就对徐宏喊起来了——

“徐宏哥，能先把顾顺带出去吗？一会儿庄羽就来了。”

徐宏点头，顾顺想，嘿，我一个大活人就在这儿呢你咋不跟我说？我又不是没长腿。谁知道李懂都没怎么看他就钻屋里去了。猎人随手把自己房间的门带上，徐宏说看着点脚下跟我来，顾顺就想怎么这路还有什么玄机么，走两步他觉出有什么从他的脚踝旁边蹭过去，低头一看，一尾小蝶鲨。

顾顺突然想起，碎了的似乎是鱼缸。

而这个色彩斑斓的小宝贝儿食肉又有毒。

他突然觉得有个精灵室友是特别值得庆幸的事。

 

06

顾顺习惯性地整理已获得的资料。

他这层还有两位房客，一位大名张天德，小名石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往厨房搬东西，一个人举起两筐卷心菜，贴身衣物下的肌肉块绷得很紧，顾顺正谨慎地评估他的战斗力，就见到这层的另一位——留着半寸个子不高的姑娘若无其事地扛起一箱就走，脸不红气不喘，胳膊腿儿看着都不粗，但扛个箱子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询问别人的种族其实是件不怎么礼貌的事，像是“请问您是个啥啊”这种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欠打，顾顺就猜，后来时间长了他就跟石头混得熟一点，发现对方性格挺爽快的，俩人一块儿去酒吧喝酒，他旁敲侧击一下，石头一拍脑门儿说哎这有啥说不得的呀。

他说佟莉祖上的祖上是巨人呢，能徒手搬冰山那种。

顾顺一愣，猎人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事儿，却没想到还能有融合得这么完美的混种。石头又说，挺巧，莉莉以前跟你一样做过猎人，不过只接护送的人物。顾顺点点头，护送比较玄学，运气好了活儿简单报酬多，运气不好了出力不讨好，石头说那时候我刚来这边，刚明白猎人是个啥呢——

听他这措辞是不打算提自己的种族了，顾顺也没在意，跟他继续扯。

“我那不是旅游开眼界呢么，就到处跑跑，正好在小林子里遇见一伙人火拼，那时候我哪儿见过这阵势啊，吓得够呛，就看见一群人里她最能打，一拳撂倒一个，”石头特别生动形象地给他比划，“说来惭愧，那时候我还认不出这是个姑娘家，脑子一热就去帮忙了。”

顾顺觉得石头也许是有点醉了，因为他的笑容正在逐渐变得有那么一点傻。

“当时她说‘谢谢了兄弟’，翻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才找出一颗糖，就给我了。”

我天，就您这对糖的喜好程度，什么都别说了我懂我懂。顾顺腹诽道，突然一顿。

我懂。

于是紧接着，他的眼神里也带了那么一丁点不易察觉的傻气，李懂来把他俩捞回去的时候直叹气。

其实两个人都没醉，就是不想醒。

从那之后顾顺见到佟莉都特别正经。

 

于是说起石头他就会想起巨人，想起佟莉，但是没想到这位兄弟还喜欢养鱼，目测这还是个不小的鱼缸。

楼梯间变成小型水帘洞，顾顺没忍住问这么不安全的鱼缸怎么能住顶楼？徐宏轻飘飘地回答不用担心——水流整整齐齐地阻断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像是被层看不到的屏障挡住，顾顺一惊，他经过这里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这里有个结界——虽然他本人对于结界方面几乎算是一窍不通，但他天生敏感，能让他察觉不到的，约莫是个高手。

庄羽。

顾顺第一个想起这个被提过无数次的名字，他好像不是这里的房客，是市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李懂简单跟他提过庄羽的事，说话的时候一直似笑非笑，顾顺看着就觉得李懂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然后他会想起梦里那个轮廓模糊的光球，想起某一段过于久远的记忆里，一只柔软的、抚摸过他手背的手。于是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这时他感受到水面在微微颤动，他一愣，随即空间扭曲的压力骤然袭来，他想也没想拉着徐宏往前一跳，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即使这水才刚刚没到脚踝，然后一个介于青年与少年嗓音之间的声音道：“琛哥，下次位置能不能站得正一点？”

他看见生了张娃娃脸的青年捧着本书抿着唇，他想，诶这个动作有点像李懂。旁边个字高一点的青年从水里爬起来面露无奈：“不是我在动，是你的阵在动，紧张什么。”

“这不是怕路上把你整丢了吗。”娃娃脸辩解道，转过脸来跟徐宏打招呼，徐宏眨眨眼笑，说这是顾顺。娃娃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久闻大名。“我叫庄羽，他是陆琛。”想了想他补充道，“我是个巫师，他是个医生。”

巫师？这个称呼好像有那么些年没听人提起过了。简单聊几句楼上李懂就喊起来——“庄羽？你到了吗？”

“到了到了！”庄羽这才反应过来一样翻起手里的书本，急急忙忙地跑上楼梯，陆琛挂着身黑袍子，怀里捧了只鸟嘴面具，顾顺就知道他是巫医。医生的袍子是白色的。就见巫医先生寻找什么一般踩着水花转了个身，身后转出根翠绿色的藤蔓来，柔柔软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只有手指粗细，陆琛如释重负说找到你了，跟顾顺介绍：“这是我的花，也许有点害羞。打个招呼。”

于是藤蔓上开出猩红色的小花来，示威般地在顾顺眼前一转，徐宏肩膀上的雪鸮振了振翅膀，地板突然颤动一下。

“徐宏！庄羽干啥了？”楼下杨锐在喊。

“念错咒了吧。”徐宏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事儿。”

顾顺觉得徐宏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突然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心里隐隐发寒起来。

 

“早听李懂提起你了，住得还习惯不？”陆琛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小红花缠在他的手腕上，乖得不行。

李懂提起我？顾顺在心里微笑。“很好。”

“别看伊维亚这地方有些偏，新奇东西也是不少的，不管你是来干啥的，不好好玩玩一定会后悔，猎人也是人嘛。”陆琛说话的时候总带几分笑意，有点调侃意味，顾顺觉得他意有所指，却也心照不宣，问：“之前也有别的猎人住这里？”

“当然会有了，小懂这家店还挺有名的。”陆琛正经道。

“懂儿什么来头啊？徐宏不告诉我。”顾顺早几辈子想知道这事儿，无奈李懂总是眼皮都不抬一下说是商业机密，顾顺蹭过去还想追问他就抬起脸，睫毛忽闪一下，一直视那对儿黑得发亮的眼睛，顾顺就要缴械投降了。

“你没问过小懂？这商业机密啊！”陆琛故作惊讶。

顾顺一摸脑袋，这群人就一伙儿的。

 

07

顾顺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大致明白这家店就是个小圈子，平时偶尔有旅客也是隔夜就走，没有谁像其他几位一样长住——当然现在大概还算上个顾顺，像是这几个都会像徐宏那样稍微歪歪脑袋，也时不时会像李懂那样一抿嘴唇，比起群体更像是一个家庭，几人间那种铁焊着的紧密气氛让顾顺无处插足。

罗星之前跟顾顺说我不干了，我回家。顾顺有些诧异地问他你回哪儿的家啊？你还有家？罗星笑他，说有跟家一样的地方，等你再长几岁就明白了。

顾顺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一个龙猎揣着颗龙蛋干什么，”顾顺嘎嘣嘎嘣嚼着白菜叶，“你怎么不杀了它？”

罗星的动作一顿。他眼神深邃地看顾顺，说：“顾顺，咱俩是过命的交情。”

顾顺又咬了两片菜叶：“我也没说不是啊。”但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顾顺是个独行侠。很多猎人都像他一眼，自个儿浪迹天涯挥霍逍遥，天塌了也不干他的事儿，他不在乎，很多事都不在乎，他跟罗星都是两路人。罗星评价他说你社会归属感单薄，顾顺就咧开嘴笑露出小虎牙说是是是，罗星想了想说这也不怪你。

顾顺想说，我的青春还有很长，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碰壁，去失败，去琢磨自己的事，他的成长全靠自己硬扛，扛着扛着就都过去了，他用这样蛮横又不近人情的方式成长起来，像是谁也看不到他的真心了。

所以他见到李懂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那种若有若无却无处不在的吸引力捆绑住他的心神，第一眼只是不自禁，第二眼就是逐渐沉沦，李懂不是个外向性格，真说的话还有些他强自他强的大智若愚，顾顺完全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他们才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喜欢他。

难以抑制地喜欢他。

这无疑让顾顺心慌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李懂有什么好的？他是有什么魔力拴住了自己吗？他曾经以为自己会这么漂一辈子的。但他想要李懂。他想和李懂在一起，做一些普通平常的事情，他可以牵他的手，两个人喝同样的茶。

于是顾顺突然理解，是气息。是人类难以察觉的气息。

 

事实上他曾经认为罗星的性格正直得不适合做个猎人，猎人的一切都是灰色，模棱两可暧昧非凡，而罗星是两道规规矩矩的黑白条纹，任务是黑，任务外是白。

“你们蛟龙里的人都这么心软吗？”顾顺看着罗星护犊子一样护着怀里的龙蛋问。

“不，你也这么心软。”罗星意味深长道。顾顺嗤之以鼻。

跟他现在的职业截然不同，顾顺童年的记忆软乎乎到像是融化的棉花糖，什么触感都黏在心上，他最为自由与畅快，没有人管束他，他时常记得自己在田野里奔跑，金黄的麦穗蹭过他的膝盖，这时候他身后应该会跟着一个伙伴，然后他们一起在树下坐好，念一本人间的诗集。他记得自己有一位伙伴，一位柔软的、也许是人类的小朋友，他记不得他的脸，却记得他软软的嗓音。他的小伙伴是他的天地，他的母亲时不时会用一种冰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他，顾顺从不去在意，因为他还有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

但是后来这位好朋友跑到哪里去了呢？顾顺也不太清楚，那之后他就没怎么跟人类打交道了。

 

他不渴求家庭，认为那是累赘。

但是看着李懂，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08

“陆琛说你这儿住过其他猎人。”李懂收拾完水渍后已经筋疲力尽，顾顺跟在他身后问。走廊里的灯光是种黯淡的黄，光影投在李懂的后颈，露出一小片柔软的皮肤，顾顺控制住自己没过去捏一把，只是咳嗽了一声。

“有的。”李懂声音轻轻地回答。

“什么样的人？”

“太多了。”李懂摇头。

“对于猎人，你了解多少？”

“这就是你每天出去做的事？”李懂转过头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水润的双眸依旧明亮，“你是来找人的？”

顾顺不知为何忽然失了底气，干巴巴地回答：“是。”

“那你应该去酒吧找找。还是说，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在找他？”李懂继续语气温吞地分析，顾顺听他这么讲，竟然没什么被看破的危机感。

“编号0521，你认识吗？”

“……很独特的编号。”李懂把脑袋转回去，有几秒没有说话，“你找他做什么？”

“你认识吗？”顾顺眼神炽热。

李懂还没有回答，就被楼下玻璃破碎的声音惊到。

 

顾顺听到枪声，他甚至能听到子弹破空的声响，下一秒，他按着李懂的肩膀翻倒在地。

 

-TBC-

这篇锐宏没什么戏份，吃糖组也不多，就不打tag了

石头的设定跟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就这里交代一下吧。

石头是人鱼（鲛人），佟莉巨人N代混血

佟莉前赏金猎人，只接自己看得过去的活儿，石头上岸开开眼界，正好遇见护送任务跟人火拼的佟莉，还以为这是个纯爷们儿，心血来潮帮着打赢了，佟莉想谢谢他，但身上只带了一块逗小孩儿的糖，于是丢过去一颗水果糖，说谢谢了兄弟，石头看看糖看看她傻眼了，我靠，姑娘啊，岸上的姑娘都这么猛的么。

然后两人就认识了，石头锲而不舍地跟着莉姐走，莉姐最后也不嫌弃他了。

雄性鲛人的战斗力很强√

罗星是龙猎。

下篇努力在清明节假期写出来吧

写得很辣鸡，越写越不在状态，请原谅OTZ谢谢还在期待这篇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