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浮日

Level8 城市的惶恐
尽远不自在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他有些紧张，一旁的舜倒是气若神闲，不紧不慢地看着窗帘。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接下来，是血族的时间。
一转眼尽远便在这城堡里住了2个周，两周内相安无事。这两周里他就如同一块被扔入知识海洋中的干瘪海绵般拼命地汲取信息，现在他对于血族的历史已经了如指掌，炼金术的初级应用也已熟练。
而舜那边因为上位时间的逼近，事务也多了起来，还好他实力过硬，还没有什么压力。这段时间内魔党的行动越来越频繁，似乎是动用了魔党所有的关系网，在找什么。舜有直觉，他们是在找尽远，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逃走的“食物”值得他们如此在意。
他还没告诉尽远这件事，他不想让尽远因为太过紧张而不敢出门，舜有信心能保护好他。
同时这两周里他认真思考了尽远的去留问题，每次想到那次他流露出的淡淡笑容，舜就有一种负罪感。这样耀眼的人，决不能被束缚在永夜的世界中。
他应该回到人类的世界，好好地生活，将缺少的那几年美好统统补回来，找个喜欢的姑娘结婚生子，安享晚年。
只是······舜还不确定尽远的身体受炼金药剂的影响有多大，光从他无法再吃人类的食物这一点上来看，麻烦就已经够大了。
对，他试过。只是一点点面包，尽远就差点把胃给吐出来，看来他的身体对于人类的食物已经开始排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他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今晚他打算带着尽远一起去上班，让尽远与人类多接触，顺带了解下现在的人类社会。
这件事早就定下来了，但是现在看来······尽远这领子已经整理了四遍了，果然是在紧张吧？
舜看了看手表，再磨蹭一阵就要迟到了。他无声地叹气，站起来走到尽远面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领子。
“领子没问题的，该走了。”
“······嗯。”尽远有些不放心地又瞥了眼领子，确认能完全将自己脖子上的勒痕遮住后，僵硬地迈开脚步。
“······”舜有点想笑，明明他才是人类，现在却在害怕接触人类，他看着尽远僵硬的背影，突然发现了什么，走过去，“你······是不是长高了？”
尽远一愣。他学着配制了一些药剂，是恢复体能的，喝下去之后他的确发现身体重新开始发育生长，他还没把这件事告诉舜，但是他觉得不应该对舜有所隐瞒。
“配了一些药······然后就这样了。”
“你已经会配药了？”舜也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结，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尽远紧随其后。“只是最基础的······”
“已经很厉害了。炼金术没那么容易学的。”舜打开城堡的大门。两周前地毯上的污渍已经干了，却没有人清理，尽远一直没靠近过大门，也没想到这一点，不然他怎么说也是会帮忙清理一下的。
“······谢谢？”外界的空气灌进鼻腔，如今正是天气多变的夏天，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半个月亮挂在天上，尽远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嗓子有点发干。
舜看出他的紧张，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
山脚下已经有三三两两饭后散步的行人了，他们说笑着从两人身旁经过，偶尔有女生会回头再多看一眼，但也只是多看一眼罢了。
越靠近城市，尽远越紧张。先不说他原先就没来过这里的城市，再不说他语言不通，光是八年没见过活人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慌的了。
深入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流，团团簇拥的人群，各种聒噪的响声不绝于耳，尽远感到阵阵窒息，他不安地四处张望，强压下想要逃跑的冲动。
隔着人群的高声呐喊、擦肩而过时的酒气、刺耳的喇叭声、交织杂乱的音乐声。
这是不属于他的世界。
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是却又用理智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尽远在害怕。
就像是，世界抛弃了他一样。
他的手握紧，垂在身侧。
突然手腕处传来冰冷的触感，他一惊，转头，身旁的舜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红绿灯，冰凉的手却已经掰开了自己紧握的手指，轻轻地握住。
尽远突然平静下来。
那无温的触觉让他格外安心。
是呀，就算被世界抛弃了，还是会被这个人捡回来吧？
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
尽远冷静了，舜可是要晕过去了。
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红绿灯的颜色，模糊的色块在眼前大面积渲染，只有手心那温暖的触感提醒着他自己的处境。
所以说，自己到底是怎么脑子一抽，想出这个方法的？！
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了，所以尽管早就察觉到尽远的惶恐，却没有多说，他只能用行动尝试让尽远冷静下来。会选择拉手，是因为他记得小时候，自己的妈妈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行走在街头的。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无忧无虑，只要握着妈妈的手就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现在想这些也只是徒增难受。毕竟在人类的世界中，他已经死了。
内心惊涛骇浪表情波澜不惊，舜早已学会了喜怒不言于色，只是尽远还是略微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是他将这归结于自己的缘故。
尽远有点内疚，明明自己才是人类，却要如此依赖舜。
两人无言地前行，周围吵闹的声音与他们仿佛在两个世界，他们的世界很安静，只能听得到尽远微弱的呼吸声。
光线在黑夜中化开，暖色的光晕将行人的心情映衬得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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