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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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远.《封喉》

*伪武侠pa,全是水分

*BGM:av26729872【是个古风剪辑,非常赞,bgm是《音波功》】

《封喉》

00

文家的刀,见血封喉。

 

01

乐声自画舫处飘起。

湖面上拢着零零碎碎的光晕,暗色的小舟落叶般聚拢在湖沿,甲板上人人挑起一盏“文”字灯笼,纷纷抄着刀剑静待画舫的主人发话。色泽各异的烛光在船篷顶燃起绵延的火,湖边的歌女轻笑一声,一串儿莲花样式的河灯被放进湖里,湖面风平浪静,花灯却纷纷打着旋儿分散到画舫四周去了。

起先是寥寥几声琵琶,再是一支箫,筝声一响,满湖的河灯瞬间燃起,湖面镜子似的映出一画葳蕤,画舫上的彩烛一排排亮了,披着水纹红纱衣的女子现在栏杆上,手里大大咧咧地提一罐酒,若无其事地踩着长靴翘着腿,箫声上攀,几面绸子散下,这灯火通明的画舫就是成了形,而这文家的铸剑师大小姐方才将酒坛子一方,哈哈大笑地翻身上瓦,她的身形极轻,只见纱幔水一般淌过,人已经是立在顶端了。

“那么,今儿是我文菱的继任礼,谢谢各位英雄捧场了!”菱装模作样地抱了个拳,她眼角画了红妆,绛色很凌厉地从细长的眉角处蹿出去,头上的发髻难得细细束起来,雪白的脖颈露着,这便是藏起尖刺的花蕊了。

“按我文家的规矩,今天这把刀,我用我父亲的方式去铸。”她掌心一转,绸子间显出把漆黑短刀,刀鞘上浮一排飘逸凤纹,舟上的人屏气凝神,眯着眼试图看清什么,菱轻笑一声,另一只白藕一样的手臂也抬起来,若无其事地拉开刀鞘,露出完完整整的方形凤凰烙印,有人即刻吸一口凉气,她又笑,利落地将刀一合,单手托起。

“再按我文家的另一条规矩,今天哪位英雄能从我手里抢到这把刀,这把刀就归谁了。”乐声起到最盛,画舫上的绸子一并飘散开来,直直蔓延到水中,染了半湖的夜色。船篷上挂着的“文”字灯笼晃荡起来,又一个音阶落下,数十道影子自小舟上蹿起!

文家的刀可遇不可求,开山鼻祖的刀说是连龙骨都斩得断,法子流到今日来,一刀斩过未见血痕先封喉,一把是千金亦求不得,稍有些能耐的本家都派功法最伶俐的上阵,就求一把文家封喉刀。

 

“少主猜猜,这次花落谁家?”最边缘静静浮了叶小船,既没挂灯笼也没人撑船,船篷下摆了张简陋小案,两个人正斟酒低语。云轩把散乱的长发绑起来,裹着一身月色长袍眯眼微笑,坐在他对面的人着黑色简装,细看竟是有一条暗色金龙盘旋其上,这瓮城乃至半个天下也就仅有一户人敢穿龙,大抵是文家的嫡子,名叫舜的那个了。

文家的少主生了双眼眸深邃的桃花眼,剑眉一压生出几分傲气,凛然得正像把半出鞘的刀,还有些气势藏在里面。舜轻轻把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液随着波浪晃荡下,他于是也轻笑道:“就这般能耐也想从菱姐手里抢一把刀?未免可笑。”

云轩含笑说是,论轻功谁也比不上你哪位。

舜的眼神一暗,杯子一滑漏出些酒液,案几上摊开半酒香,云轩在他对面摇头叹可惜。舜忽然想,可惜哪个?可他当然不问,低头闷尽一杯酒,云轩又说可惜。

“这么倒是喝不出味道了,我这可是几十年的老陈酿了,酒跟茶是有那么些像的。”

“先生……”舜无奈,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喧哗起来,他回头一瞥,瞥到一人白衣胜雪,瞳孔猛然一缩。

 

文家的人自幼习武,走得是最严苛的武道,新一代练得仍要活一些,几次有人试图翻上画舫都叫柔软的绸缎缠下水去,菱兀自端着把短刀微笑,眼里却生出些睥睨意味。此时湖面波澜阵阵,有人在前进路上大打出手,河灯早被踩灭了一半,又有歌女娇笑着放上新的,水中倒映着的画舫支离破碎,最顶端的刀刃却还是亮的,筝声更紧,竟是首战歌了,各家船篷上的灯笼都晃,内力激起水花劲风,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却没见半点猩红。

文家人的地盘上不能擅出人命,谁都知道的规矩。

恰是乐声攀到最激昂的音节处,远处的小舟上蹿出个人影,起先谁也没在意,这个人却如只御风振翼的白鹤般轻轻松松掠过群人的刀戟,这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独独戴了顶封着黑纱的斗笠,身动时衣角飒飒,却溅不上半片水花,几次运气便轻巧绕过打斗处。有人冲他亮刀,他仅一个收身便踩着刀背再起,腰身旋了半周又自河灯上掠过,灯火忽闪一下,竟只是莲花的花瓣落了一片。舟上有人失了阵脚,纷纷难以置信地探出头来,什么门路?!这个人一路未停,经过处湖面间的影子都是清晰的,真如只鹤般轻盈地落到画舫的边缘。

半湖的喊杀都静了,只有乐声仍在铮铮,他倒像是无意间应和了乐曲的调子,轻功好看得要命,攀三层画舫不过顷刻,他抬脚便立上了菱身旁的檐角,菱眼神一利绸缎纷飞,是天上卷起了彩色的浪,整栋矮楼的绸缎倾泻而出,底下的人全成了看客,目瞪口呆地见这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深厚的画舫主人与人缠斗。

绸缎柔软又暗藏劲力,白衣人的身法诡得像鹤羽,两人一时高下难分,彩绸子层层坠下去,他踩着绸缎再次起身运气,竟是一步踏到菱的面前,菱单手提气便打过去,他侧身堪堪躲过,又一道水绸子抽上来缠住他的腰,他的身形一软,绸子再度落下去,再看清时,刀却已经落入了他的手心。

菱双手一抄说佩服,白衣人斗笠上的黑纱方才柔软地落到他的胸前,这个看不到脸的人向菱躬身行礼,几下点水又落回到某家的甲板上,他随手将这把价值连城的斩龙刀向船舱内一丢,舱内的蓝发青年眼神复杂地接住,一撇嘴说你走吧。他正了正斗笠,不顾满湖的愕然,若无其事地迈上了岸,转身隐在了楼房的阴影里。

另一个白发青年走出来将船上的灯笼换了,是一个鲜红的“莫”字,船上的人这才开始惊叹,乐声未曾停过,却再盖不过湖上的喧嚣了。菱抿着唇双手抱胸站在屋檐上,轻叹一声瞥向那叶没亮灯的小舟,手指往殷红的唇上点点,道:“打算怎么办呢,你?”

而舜坐在船舱里,任由酒液自翻倒的酒杯中落上他的衣角。

 

02

近些日子瓮城里难得热闹,这座城本镇着文家的本家,平日里小贼小盗听见文家的名声都得绕路,也就几年能因着文家的名儿讨个嘈杂。每当这些个时日,最有名望的家族都往这儿凑,城里的店铺都会大门敞开,茶馆座无虚席,立在城中央这家却要清静许多,敢进门的大多有些个背景,毕竟江湖上的谁都心知肚明,这儿镇着瓮城除文家外的另一尊大佛。

“时”字招牌挂上,厅里的姑娘开始稀稀落落地拨弄琵琶,大堂里几个套着捕快衣服的青年捧着茶碗,低声谈论下月的武会,里面有个声音抬高些:“再有什么宝贝比得过文家的斩龙刀!”

“这就不懂了吧?”另一个道,“妙手回春的沈家,你听说过吧?”

“这是自然!”

“下月他们的小少爷也会来观战!你想想这茶馆的老板是什么人,他能拿出什么不是宝贝的东西吗?”

“沈家不是向来不管江湖事儿吗。”旁边一个没忍住插嘴,“文家的刀都没把他们勾来!”

“皇亲国戚又是医者,费尽心机抢把刀做什么?洛家的家主垮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沈家约莫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了。”

“说到洛家,听说这次咱老板办的武会——是用洛家家主洛夫人的成名白玉雕刀来做头奖?”

“玉刀不过是个摆设,怎么如此大张旗鼓……”

“嗳,不懂了吧,洛家最玄,他家雕的玉镇宅又养人,你不知道当今圣上寝宫里的玉枕都是上任家主雕的吗?只不过这任家主洛夫人的伴侣早亡,前些日子去了,也不知道这家产怎么……”

“谁知道呢,莫家倒是想分一杯羹的样子,不过这莫家的家主跟洛夫人早年是有些交情吧,谁知道呢……”

“莫家?就咱刀会上一鸣惊人那个莫家?对了,那位白衣少侠找到没有啊?”

“谁知道了,轻功这么漂亮,我真感觉自己这些年都白学了!”这人一拍膝盖,“菱小姐的内功谁不知道啊,那人的身法也太诡了,是哪户本家的人吧?”

“高手在民间啊!我可是从没在莫家家主身边见过这种角色,啧啧……哎,麻烦倒点茶!”

一直靠在门口抄着笤帚扫地的人闻声转过头来,他抬手把束起的翠绿长发拨到脑后,清清淡淡道就来,他过来的时候捕快还愣了下,青年裹一身朴素的麻衣,气质温温和和,眼帘总是垂着,若不细看还不觉得有什么,再看就觉得面生,眉眼深邃气质脱俗,乍一看真应一句君子如玉,兴许还是个角色,谁知道云轩手底下都能收些什么人呢。

“你家老板什么时候露面啊?”有个压不住气的问。

“先生出门了。”这个人语调温和地回答,“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武会就在下月了啊!”这个人有些着急了。

“先生说了,归期不定。”青年仍然不紧不慢,茶倒完了便将茶盏提起,白细的手指按在瓷盖上,他这态度倒显得任何急促都轻率了,于是几个人下意识屏气看着这新来的伙计又扫起地来,内心叹自个儿竟是连这家店一打杂的都比不上了。

 

侍从道开门啊,他道失礼了,然后侍从被一根笤帚扫出门外。

瓮城上积了半天的乌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滴才会落下来,空气闷得很,人心也易躁。舜坐在车里攥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很安静地数外边被赶出来的人数,一个,两个,三个……行,那肯定没商量。扇子从帘低束出去晃晃,几个仆从灰溜溜地退回来,一个管事的仍上前试图交涉:“文家你总该知道的,先生跟我家少主的交情……总该还是让进门的吧?”

“先生说了,今天不见客。”温和里透一些疏离意味,这就是那人最常用的声线了。舜闭眼想,三年了。整整三年,他倒像是没了记忆般,一路能清晰回忆起临别时对方紧抿着的双唇。那时他说我也许不回来了,他双眸闪烁,翡翠上蒙一层水雾。那夜星子都藏起来,月亮更不愿露脸,舜站在门口上前一步,想拉他的手,他第一次躲开,后退。然后他向舜行礼,头压得很低,绑起的长发落在肩头,一身黑衣,腰上还别着把黑漆漆不起眼的短式唐刀。

“若我能回来,便是这辈子,若不能回来……”他垂着眼,“便要等到下辈子了。”

舜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他却又退后一步,眼神哀恸又决绝:“保重,舜。”

舜抬手掀开帘子跳下车,管事的人仍想絮叨,他还是握着把扇子,跟握刀似的往对方面前一横,那管事的就立即闭了嘴退到车旁去,而原本温和但不容置疑的人却垂下了眼帘,好像畏惧什么似的。

眼睛还是一模一样的,是他。脸没变,什么时候多了疤?在眼底,红得倒像条线。头发剪了吧?衣服布料糙,云轩也是会弄,腰线勾得很明显,是瘦了。舜微一眯眼,倒像是不悦了。少了什么。

“真不让进?”他叹一口气,声线竟意外地软下来。

“先生交代过,今天谁也不见。”青年习惯性抿着唇,双手规规矩矩地抱在胸前,他低头的时候长发就乐意垂下来,有点挡视线,舜抬手就把他面前那捋头发别到耳后去了,青年僵硬了一下,仍然没有抬头,舜也没有把手移开的意思,食指很自然地移到对方的下颌,微微抬起他的面颊,拇指去抚摸对方眼底的红痕,青年睫毛颤颤,终于抬起眼看他,一对儿翡翠却是凝重又沉闷,舜不动声色,凑到他耳边问:“尽远,我的刀呢?”

尽远又垂下眼,少顷,他道:“少主,要下雨了。”

穹顶很应景地滚几声雷鸣。

舜一挑眉梢不置可否,很自然地将方才还触碰对方的手放到腰间挂着的长刀上,转头道:“不见便不见了,回去吧。”

“少主可有什么要转告先生的?”尽远藏着什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那就提醒先生,是要下雨了吧。”舜头也不回道,心情却像是好了许多。

 

03

“是要下雨了,可别雷声大雨点小啊。”菱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杯,动作优雅地轻呷一口,皱眉,“这茶是你泡的?”

“放了很久的茶叶了,拿出来试试。”舜坐在她对面不动声色,看着案几上的几杯茶,没见半分发愁。菱放下杯子说唉,你这是想喝茶想疯了吧。舜耸耸肩。

文家家底厚到据说富可敌国,本家的宅院却也就占那么个地脚,舜的父亲爱清静,平时身边就留叶迟一个人,下仆也不见得多,相比之下是低调十分十分低调了。舜的院子也不过比寻常人家稍宽阔些,若认不出花圃里这些低调的花草兴许也认不出这是文舜的院子了,单是那一株幻光花的成体便能卖到天价,懂行的一看就知道这户是什么身份了。

“你每天就把刀挂在床头?”菱很少来舜的院子,想聚一聚的时候还是堂弟堂妹们去她的画舫,她毫不客气地抬手一指舜的床榻,墙上是挂了一把刀鞘黑底金纹的长刀——便是舜每天挂在腰上那把,“头顶一把刀,也亏你睡得着,不怕戾气太重把自己煞到!”

“那把刀出不了鞘,你又不是不知道。”

“出不了鞘?”菱的眼睛一转,“现在总拔得出来了吧?”

“……还差点儿呢。”舜平淡道。

“不就差一场雨么!”菱大笑道。

“不,还差一杯茶。”舜说着端起面前这杯茶,是泡得不好,入口全是苦味儿了,很费力地品,才仅有一点回甘。

 

“莫家家主要见先生。”白发青年提着莫家的令牌迈进门槛,尽远直着脊梁站在他身前,轻轻道,“先生吩咐过,不见客。”蓝头发的影卫一身黑衣跟在一旁,闻言一挑眉梢。

“师父怀疑云轩先生那把刀来历不干净。”白发人开门见山直切要害。

“严大少,那您也是怀疑,先生的手段谁都见识过,您有什么证据么?”尽远不卑不亢道。

“还要什么证据呀——把那把白玉雕刀亮出来,大家看看是不是真品、有没有损坏不就完了吗!”影卫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语气很轻松。

“我师父房里一直摆着当年洛夫人亲手赠送的白玉雕刀,处理洛夫人丧事的时候遭奸人放火,再没人见过了。”严大少不动声色。

“这是认玉的行家该做的事。首先,刀不一定只有一把,同一块上等玉料极可能雕出一对,其次,谁能确定莫家主手里的便是真品?”尽远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字正腔圆,气势沉静到抓不出破绽。

“洛夫人亲手赠的,那还能有假?”影卫冷笑道,“别废话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不就完事儿了吗?”

“这是先生的茶铺,刀也是先生的刀,先生不允许,谁也不能进。”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赛七,有没有人说过你假笑挺吓人?尽远在心底叹气。

“……那你觉得,我家家主就会这么了事儿了么?”赛七也不掩饰。

“那就请莫家赢过武会再说。”尽远彬彬有礼地微笑,“奖品自然是给赢家的。”

严维见此也不再多说,拉过赛七转头就走,后者还有些不肯,走了两步,尽远开口提醒道:“怕是要下雨了,两位,别忘了打伞。”

于是严维停了下,一偏脑袋颔首道:“多谢。”

尽远规规矩矩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马车拐过路口才塌下嘴角,转身去抄笤帚把刚刚赛七看似不小心打碎的茶杯扫了,又拿块抹布一下一下地擦起柜台,过了很久他才闭了下眼,低声道:“乐琉。”

大厅里总是闲闲拨着琵琶的歌女着一身黑衣从里间探出头来。

“刀。……”他又沉默了一下,好像斟酌什么似的,“我那一把,取回来吧。”

“是,少主。”乐琉面无表情地应了,转身消失在门帘之后。

 

“你知道瓮城为什么叫瓮城吗?”云轩今天披了件水色褂子,头发半散着披在肩头,琉璃烟斗护在手里,蹲在池塘边儿上跟小姑娘一起看水里的锦鲤。

“瓮城三面依山一面沿河,两面山势陡峭难登,河水雨季湍急,只有城门一处山门可开道路平坦,一封便是一瓮。”小姑娘声线稚嫩地答道,语调不紧不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背书,“啊,对,城中央就是菱姐姐的湖,更适合困人了。”

“看来我前些日子送来的书弥幽看完了呀。”云轩一眯眼,乐了。

“看完了。”弥幽声线飘忽道,“刀谱也看完了。”

“哟,那你倒给我讲讲你祖师爷爷和祖师奶奶的故事?”

“祖师爷爷落榜,收拾家当的时候翻出本古剑谱……试炼一把苍鹰剑,剑气凌人,祖师奶奶家是铁匠,她偶遇仙人得了本刀谱,铸一把飞鹤刀,一日鹰鹤相遇刀剑相交……同生共死……情愫暗生?”弥幽说到这里有些疑惑,像是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继续说下去,“后来建了文家,刀剑皆有……再后来苍鹰剑拿去镇祖坟,两位祖师最后再铸了一把苍鹰刀。”

“鹰鹤之争,哪里来得凤凰呢?”云轩又问。

“那位仙人,就是架着凤凰现身的呀。”弥幽两眼一亮,“所以凤凰才是文家的图腾。”

“弥幽,你哥哥那把刀,能不能拔出来了啊?”云轩轻描淡写地转了个话题。

“没到要拔刀的时候呢。”舜端着个果盘从里屋走出来,抬脚迈过白石栏杆把果盘放到石桌上,“弥幽,吃水果。”

弥幽两眼晶晶亮亮地把拨弄池水的手擦干净,摸过一个苹果很安静地咬起来,舜的腰上还挂着那把长刀,这把刀足足有三年没出过鞘了。

“就快了吧,瓮中捉鳖要快——再说这阴了多少时日的天儿,也是要下起雨了。”云轩笑道,转身跟弥幽又说起什么来,“弥幽不知道吧,鹰鹤两刀出自同一块料子,是用了神仙的古法,互相有所感应,需得心意相通相融才能拔出来——”

“别听他扯,没那么玄乎。”舜抄起个梨掂量掂量,咬,白嫩嫩的果肉,“鞘都出不来还叫什么刀。”

云轩也没反驳,只是微笑:“我不在的时候,你去店里了?”

舜啃梨的动作一顿。

“请了位新伙计,你觉得人怎么样?”

“自然是很好了。”舜又咬一口梨,低声道,“犟。”

 

04

阴云在瓮城上空盘踞了多日,雨水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空气里饱和的水分都被洗进雨水中,风里总算少一分沉闷。雨是临近傍晚下的,硬生生折断漫天的云雾,家家户户到了点灯的时候,烛火在油纸下迷蒙,所有人家都心照不宣地紧闭大门,城门处传来兵刃交接的声响。

武会前出的乱子,还得办武会的人出来镇场子,大被一蒙睡到破晓,总会水落石出。

“文少爷,多有得罪了。”来者白发赤瞳,水雾朦胧下像只从什么地方跑来的精怪,手里握一把已出鞘的剑,雨水顺着剑刃滴落在地,溅起小片水花。

“莫家这么做,无异于引火自焚。”舜浑身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表情无半分慌乱,甚至手里的佩刀都没有出鞘,“先是家姊的刀会上出尽风头,又是质疑云先生武会奖品的真假,纠缠不成还直接来抢——这莫家,是真仗着吞了洛家的家产就无法无天了么?”他没有一个字音咬得重了,最后的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身材高挑的青年还是穿了一身黑袍,上面悬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在雨幕中威压十足。

“话不能乱说,文少爷。”对方明显不动声色,“莫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这也是师父的作风,莫家最恨空口无凭。”

“倒也有趣,不过连把刀都抢不到手——还要去请外面的游侠,竟然也敢来跟文家叫板了?谁给你们撑得腰?”舜冷笑道。

“看来文少爷今日是不打算开城门了。”严维叹气。

“就说这城门,你要是想开,也确实能开了。”舜低声道,严维猛然抬头,只见舜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嘴角,“你真的想让它开吗?”

严维吐一口气:“文家少主果然名不虚传……”

雨水仍淅淅沥沥,他话音未落,又一伙人踩着瓦片奔至此处,为首那人向严维行礼,对舜亮刀:“文少爷,莫老爷请您去喝茶。”

“喝茶?”舜再次冷笑,“莫家的茶也值得一喝?”

“老爷说带活的回去就行。”为首那个强调道,“只要活着就行。”

舜的眼神愈加意味深长。

“滴答、滴答。”雨水顺着屋檐瓦脊滑落。“叮——”

一只白鹤在雨幕中展开双翼。

 

舜见过尽远练他本家的功法,条件很严苛,要在水里栽下一个个桩子,每日过一遭,什么时候能踩过所有桩子鞋上不带水了,什么时候是学有所成了。冬天的时候河水都结了冰,木桩子上本就薄薄一层水,冰也不比纸厚,尽远起先练的时候只是半吊子,经常栽到水里去,小少年硬气,一声不吭地抹一把脸站起来继续,舜在一旁看着怕他受凉,经常把自己还带体温的外衣脱下来罩他身上,后来尽远也舍不得他,自己拿了件外套在旁边。

尽远九岁的时候就到他家了,当时是云轩领着他进门,小孩子面若冰霜,没有一点活气,却格外听话,说什么就做什么,舜看着却觉得心里发闷,时常去找他搭话,对方却冰冰凉凉两个字送回来,可乐意玩儿二字杀。什么都要慢慢来,后来慢慢关系好了,也慢慢软化下来,直到弥幽出了事……可尽远一直没离开过,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舜身后半步,一直在说“我在”,舜曾经让尽远走在他前面,尽远却控制不住地频频回头,舜不解,尽远抿着唇说怕你走丢了。

“我都多大了!”那时已经是个少年的舜笑道。

尽远不说话,只是眼神温和又无奈地看他。后来舜知道,尽远的确一直怕,他怕把自己弄丢了。尽远一直说“我在”,也是那么希望能有个人对他说这句话啊。然后舜拥抱他,亲吻他,用行动告诉他——“我在。”

文家的孩子成年礼前要铸自己的第一把刀,也是本命刀,舜本身天赋极高又勤恳好学,家里的前辈都对他期待颇高,第一次便给了他块京城龙泉根打出来的料子——一块陨铁。舜成年之前尽远的轻功也练得差不多了,踩桩子再也不湿鞋底,一路飘过来,多像一只身姿优雅的鹤。

舜锻刀前跟尽远小别,他把尽远揽过来,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舜说我给你打一把刀,你要随身带。尽远有些讶异——这是你的本命刀!舜眯眼笑说我自有办法,尽远,我会给你打一把刀。

他说得那么正式,好像这就是那红烛夜合卺酒前的山盟海誓。

 

他还是穿了那夜的白衣,斗笠一扣谁也看不清面容,腰间却多了把黑漆漆的唐刀,比一般的仍要短些,他掠过屋顶的时候悄无声息,谁也没发现他的踪迹,直到这道白影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人群边缘的影卫,所有人的刀即刻出鞘,巷子太窄,他们没法儿把人围起来,白衣人往墙侧一踏,轻松躲过迎面而来的刀刃,手里握上把刀——却没有出鞘,他就连带着刀鞘砍向敌人的手臂,骨骼断裂的声响意外清晰,影卫的首领暗叫不好——“护住严大少!”他话未出口,赛七便已经护着严维退到巷外,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巷子里短兵相接,地上人灵活度太低,争斗得十分费力,影卫首领时刻惦记着任务,眼神一暗便拔刀冲向舜,一直原地不动的舜却很轻地笑了——他抬手,血色长刀出鞘,直直迎上对面人的长刀,一声脆响过后,那长刀竟是被生生拦腰斩断。

文家的刀说是连龙骨都能斩断,又因一刀下去血未涌出人已断气为名,人唤斩龙刀,又唤封喉刀。

影卫首领一愣,丢下断刀抽出随身的匕首——暗器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是怕伤了舜的性命,忙于缠斗的白衣人却一个回身丢过什么东西,那是把已经出鞘的银白唐刀,直接贯穿了对方的手臂。

血水散在满地雨痕中并不显眼,舜眼神一暗,上前抽出钉在墙上的唐刀,刀刃根源处,赫然一个方形白鹤印,而他另一手提着的血色长刀上,印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

那影卫也是个人物,撑着身子不顾带血的手臂站起来,舜冷眼看他道:“莫家大限已至,你不如赶紧去护着你家的严少爷。”

身后响起很清澈的声音:“影卫都是死心眼,跟他说这个没用。”白衣人过来拉舜,“走。”

 

云轩说,鹰鹤之纹,是文家用来定伴侣的,你要慎重。

舜的确是个天才,他用最少的料子做出最锋利的刀,刀与鞘浑然一体,需从一块料子上取,他硬生生是用自己的算法挤出一把短刀的刀料,最后却没了陨铁做刀鞘,只得用逊色许多的黑铁续上,他从锻刀房里走出来,面色阴沉得吓人,起先菱还以为是他练坏了,急得直皱眉,玉茗已经开始笑他了——他一把血色长刀出鞘,满院的人都没了声音。

“料子不够了,还是我失策。但你长兵器有枪了,正好缺把短兵防身,你凑合带着,我找个机会再弄点陨铁过来。”小少年把刀递给自己身边的人,尽远的手都有些发颤,舜开玩笑说这上面是鹰鹤纹啊,是我文家的祖宗折腾出的法子,两把刀有感应的,不在我身边你拔不出刀。

“你也就能拿这话去引弥幽了。”尽远叹气,“你哪里会打一把出不了鞘的刀?”

舜也不掩饰,只是笑。

 

一把刀是用来定心的,鹰鹤之纹仍在,不拔刀,便是你不在。

 

 

两人跌跌撞撞地闯进一条空巷,舜面色阴沉地拉着对方让他靠在墙上。“伤哪儿了?”舜低声问,对方没回答,只是把他自己的斗笠摘下来扣在舜的头上,发绳在刚才的打斗里给蹭掉了,一头翠绿长发披散下来,翡翠一样的双眼在亮。

“你不能淋雨了,会着凉。”尽远开口道,很轻地捂住自己腰侧的伤口。

“刀,之前在哪儿了?”舜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转去看挂回到尽远腰间的唐刀。

“我找了个地方埋起来,这样要是我没能回来,还有个地方埋……”

“……你说这话是成心不让我入文家祖坟?”尽远被他这话吓到,细看才发觉这人竟是在此刻玩笑。尽远提一口气险些没松下去。

“那把白玉雕刀是真是假?”舜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莫家那把是假的,真品一直在我父亲的灵台后。”尽远又垂下眼,“这是洛家的事情,文家无需插手……”

“我查出来,当年弥幽的事故,莫家掺了不止一点。”舜快速道,“尽远,这不是你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洛家的事情。”

他情绪终于是有点激动了:“你能不能别总想着自己解决?!你是拿你自己做饵还是那把玉雕刀做饵?!……你知不知道弥幽很想你?”还有半句话被他咽回肚子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尽远垂着眼睫说我知道。他微微颤抖着勾住舜的指尖,说我知道。

“……文家的刀叫封喉刀,可在你手里从来是见血不封喉。叶迟师父说的不错,你这双手就是回洛家雕玉还好,本就不是来杀人的。”舜又看到他腰侧的伤,一万分的焦躁都成了无奈,只得捏着他冰凉的指尖。

“已经没有洛家了,舜。”尽远轻轻摇头,“过了今夜,就再没有莫家,也没有洛家了。”

“那尽远呢?”舜语气平淡道,“我的‘诺尽远’呢?”

城东,一颗信号弹升入空中。

“这里。”尽远闭上眼,拉着舜的手按上腰侧挂着的刀柄,“在这里,舜。”

“你说影卫都是死心眼,你呢?”舜凑近了他问。

尽远说嗯。“我也是。”

05

一段时间前。

“你跟圣上讨来那块陨铁用过没有啊?这次继任式我想试试锻唐刀了。”菱敲开舜的房门问。

“早用过了,锻刀鞘了。”舜在屋子里对着空空如也的茶几皱眉道,试着倒一杯茶,苦到皱眉。

菱摇头说你这茶就是浇花,花都要蔫儿了。

 

一段时间后。

“弥幽,叫你菱姐姐来喝茶。”

 

Fin.

临行瞎写,未免匆促,质量堪忧,看看就好………………有点阴谋论,反正就是东南联手半仙坑莫雷老贼,他们的名字写武侠pa忒出戏了,维鲁特姓严的设定来自清晏,我觉得特别合适,赛科尔那个,赛七赛奇都懂都懂

尽远的本家功法就是这种轻功,他本家是诺家,也就是他爹那一族,是没落的前朝贵族来着的,洛家就是夫人那家,设定如上,维鲁特是莫雷的徒弟,所以不姓莫……

舜家里就比较牛逼了,对,他在尽远走后两年把尽远的刀鞘补好了,就等着尽远回来呢。尽远怕暴露身份把舜的刀埋了,想着自己要是没能活下来就把自己跟刀埋一块儿,舜那句话的意思是舜他自己要跟尽远埋一块儿,这什么诡异情话【………………】

好久不写,一下爆字数,九千七,BGM那个剪辑是神仙剪辑,强烈推荐看一下,节奏卡得太妙了,就是那个感觉

哦以及舜吃梨其实是,额,手游里尽远不是会做一道“地梨”还有一个英雄任务是帮他找梨吗……对,这里私设尽远喜欢吃梨,舜原本不是很喜欢吃的,他想起尽远的时候会吃一些……

以及沈家就是尤诺家应该看出来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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