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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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远.《帷子辻》

*“And you think I'm crazy Yeah,you think I'm crazy  Well that’s nothin♪'”

《帷子辻》

 

我初见他只觉此人身涂凝脂清冷桀骜,双眸灼灼如惨白生宣浮一抹靛青,长发束起立于喧杂凡俗间恰似萧瑟深秋的脱尘黄杨,觥筹交错酒气氤氲为他拒之门外,那高谈阔论的出资人与之一比正如笨拙愚昧的企鹅,繁杂音阶踉踉跄跄陨落其后,五感皆为他倾醉无暇顾及其他。

 

悄无声息上前两步,如绸月光透窗倾泻,见他杯中Vin de bordeaux鲜红荡漾,倚窗回首,我颔首示意,他微挑眉梢,从容一笑,虚伪的泡沫在他眸中升腾,我饶有兴趣地剖析其中厌憎凄苦,又惊觉丝云漠众生的傲然。兴许情网便是由此而生,盘踞一方的野兽彼此宣战了,撕咬了,水乳相融难舍难分,碧绿中终跳出火花星点,被点燃的战意将理智五脏俱焚再无回头可能,那一刻我便知这世界上没谁可自我手中夺他,他取走我的灵魂,我拥有他。

 

我问他可愿跟我走,他笑容更甚,戏谑后的狡黠一闪而逝令我难以脱身,他昂起头说好啊,若您愿意,我怎不知这其下之意是若我能够?我又恰好当真能够。我低笑一声,水晶折射光影模棱两可,我第一次吻了他,现在他是我的了,我牵着他的手,只觉心满意足。

 

 

我发现他实在有趣,素得像棵玉兰,晒晒太阳翻翻书一天连带着这么过,油腥不沾半点,但我知他身形矫健如藏爪之豹,在我看来又是另一种窈窕,顺着他藏在皮肤下的肌肉纹理摸过去他会发颤,这时候如果我吻他他会以难以言述的眼神看我。我尝试撕下他最后一层脸皮真正坦诚相见,但他始终含糊暧昧兴许半推半就,我想这也许是他理解的浪漫,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开始提议玩个游戏。

 

那实在是不怎么美好的游戏,但因对方是他又美好至极,我想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所以我将繁琐事务统统抛之脑后深居简出,陪他玩到底再抱着他入眠,不比口腹蜜剑步步算计的商界轻松半分。

 

他曾化作半面烈火焚灼的狰狞厉鬼,披头散发藏在葡萄架下,我踩着出生朝阳下满串的晶莹露水抚摸他尖锐的染血利爪,牵着他分开缠在一起的葡萄藤与长发,他沉默地看我小心翼翼的模样,看我虔诚吻那布满鲜红血纹的面颊。我爱他的皮囊却又不止爱他的皮囊,若我能认得出他那我一生的挚爱便是他,无因无果无头无脑,来势汹汹却似烈火燎原,没人能逃没人想逃,命中注定我们将一同化为灰烬飘散于阳光下。

 

或一早醒来见满床银发,憔悴老者枯枝般密闭皱纹的手指紧紧攥着我的长发,我心知他也许做了噩梦,淡然一笑将人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他沉默后问我是否这就是所谓人之爱?我翻身起来找了个梳子给他梳头,晶晶亮亮的祖母绿盯紧了我,我吊足了他的胃口方才回答,不这不是人之爱,你我之爱自然不同。他略有释然,又问我第一眼见他时看到了什么,这次我开口便说,一个注定要被我深爱的灵魂,终于他也笑了,我吻着手中散发草木清香的长发见镜中老者蜕去皱巴巴的皮囊回归那耀目的青年,轻声道该吃早饭了。

 

 

哦我知道。绚丽的人总有如此困惑,毕竟人在千百万年被欲望支配的狂欢后遗留下的便是如此星星点点却难以磨灭的沧海一粟,人性本质便所谓向往美好,但我的双眼会欺骗我,我的双耳亦会欺骗我,这个世界包括我在内尽都是骗子,我甚至骗过我自己,但我从未骗过他。

 

我爱他是真的爱他,但他又怎不知骗子的把戏?我在他面前永远不可能是个骗子,所以我要让他相信。他好像终于要信了。我看着在午后暖阳下流光溢彩的璀璨翡翠,我跟他说就算有一天我们都老了都支离破碎步入坟墓了,也一定是一体的。那时他的眼睛那么亮,滟滟水光是说不出的媚态,我吻了他的眼角,静静在檐下品一壶清茶。

 

后来有一日我竟也开始踌躇,从未有谁令我质疑自己,但他显然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我开始想他也许并不会与我一同入殓,我们终将阴阳两隔后会无期,我开始变得神经质,不抱紧他我根本难以合眼,看不到他便会绝望难耐如坠冰窟,我开始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吻他抱他占有他,他疲惫时会变得无比乖顺如听天由命的羔羊,但若眯起眼来又是随时可反杀的猎豹。我是爱这样的灵魂的,我为之沸腾,如痴如狂,理智飞蛾溯光般被他的言行消磨,后来他大概意识到我病了。

 

他摸着我的唇角,我看向他的眸子,深绿一如初见般夺人心魂,他开始在我耳边絮语,他说我是病了,但他竟认为那是他的错,我怒不可遏,对自己,我怎能让他担责?病变毫无征兆,这一切只因命运的齿轮走偏,那必定与他无关,他却笃定,但他又说我与常人不同——我是不同,我病了——不。他急促地否认,他说我的病不是因为脸。

 

我愣了。这病——?所谓爱意?他缄默许久,不安在沉默中疯长,我抓紧他的手说,你不能走。我无比确信离开他我根本无法存活。怎样的他都好,只要是他。他没有回答。我近乎哀求。窗外开始下雨。

 

你会忘了我。他看着我一字一顿道。我感到胃绞成一团,光线投在视网膜上却只有灰蒙蒙的色块,那难于登天——我喃喃道。忘了你?不如让我为你摘星采月!我们没有争执,只是用了狠劲儿拼命地抱着彼此,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抽噎,或者我们都哭了。

 

 

再后来地动山摇,我与他一同被囚于浓稠黑暗难辨东西南北,似乎是受了伤却也难以记清,但他是平安的,他无事我便放心,于是我累了便睡去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只觉跨过半个世纪,再看到的他却只剩冰冷。

 

我惘然,甚至未曾感到悲伤。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也许、也许那个时候——我的理智就开始罢工了。他似乎是离去了吧,但他又在这里,我仍能抓住他的手,我迷迷糊糊地想,他也许会烂掉,在这废墟之下如盛极糜烂的繁花,散发出浓郁却颓败的郁香。于是我开始想象那时他的模样,却无半点厌憎,我开始懂得了,我开始明悟了,所以这就是他所谓的病吧,我为何要深究于此不肯甘心肤浅呢?我应当如此的。但我又是如此庆幸,我庆幸我仍爱他,这份爱令我感不到饥渴疼苦,时间推移了,斗转星移了,但他未有半点变化。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皮肤白得像玉。

 

被找到那天我看到他对我笑了。那大概不是错觉,我对自己说。我似乎又哭了。

 

尽远,我会等你。这没错。

 

永世不忘。

 

这没错。

 

-

格洛莉娅怔愣地放下手中的笔记,背后冷汗涔涔,如噩梦初醒,她有些困惑——这是真的吗?原来那个住着顶级病房的病人这个来历?她倒不是第一次见他,每次查房他都表现得中规中矩,用护士长的话就是人模人样——毕竟不是院里每个病人都有人样儿的,那个姓氏就连对政界不甚了解的她也识得出来,她一直不知道这人怎么病的,可真如笔记中所说?

今日查房时他却罕见地睡着,护士长也对他颇为放心,确认了一切平安后便转去下一个病房,落在后面的她在关门时,发现了藏在门后的笔记。

干干净净的封皮。她的好奇心开始作祟,她将之藏在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鬼使神差地没有告诉别人。

又或者这是他写的小说?格洛莉娅不安地咬起了指甲。

他的确喜欢写写画画,但他的线条总是颤抖得辨不出原型——在那场地震中他的右手几乎废了,左手执笔跟小孩子没差别,杯子都握不住。这字迹工整有力,又是何时所写?偏执型的精神分裂患者产生幻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就算这真的是他的“日记”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她对他的病因一无所知。

那描写美好得令人毛骨悚然,她仿佛被翠绿包裹其中,整个下午精神恍惚,就连出门时转头,也觉得走廊上有什么是绿的。于是她下午茶的时间跑去了高层老同学尤诺的办公室。

她去的时候尤诺正在用曲奇饼干沾热可可吃得不亦乐乎,她拿出笔记本时他正拿起另一块,当她说明来意,那块刚被香甜可可滋润过的香橙曲奇啪嗒掉在了价值不菲的地毯上。

尤诺瞪大双眼看看她又看看曲奇,难以置信道:“他怎么写得字!”

“……你就不奇怪里面的故事?”

“那有什么奇怪的。”小教授开始为自己的曲奇惋惜了,心不在焉道,“他产生幻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有跟人讲过故事,没人信。事实就是,一场拍卖会后的酒会上,他看中了房地产商拍下的帝王绿翡翠,硬生生是砸了三倍的钱弄到了手,那之后就销声匿迹半年多,地震后被发现时手里还攥着那块碎玉。你想想啊,这世界上哪儿有人是绿头发啊?”

“……怎么成绿头发了?不是金发碧眼吗?”格洛莉娅一愣。尤诺疑惑地看她。她手忙脚乱地翻开那一页指给他看。

“‘萧瑟深秋的脱尘黄杨’——不我不是因为名字里有‘黄’字才认为那是黄色的……我是说,杨树秋天叶子不是黄色的吗?”格洛莉娅诧异道。

“……黄杨是院里那种常见的灌木啊。跟杨树不一样,那是常青的呀!”尤诺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格洛莉娅整个人呆立在那里。

绿色的头发——?

 

“尤、尤诺……那是幻觉吧?”她颤声道。

“……当然是啦,怎么了?”尤诺发觉她状态不对。

 

“那我今天出门时在走廊上看到的绿色……真的不是他?”

 

-

被发现得太晚了。

舜·欧德文走得相当安静,嘴角含笑,与睡着无异。死因却是胃中的、本应在欧德文家保险柜里的,帝王绿翡翠碎片。

 

“他疯了。”格洛莉娅嗫嚅道。面前小叶黄杨葱翠。

“……嗯。”尤诺匆匆瞥了眼灰白的天空,“他的确是疯了。”

-

我与你的钟情,

一同湮灭在转瞬即逝的韶华之中。

 

fin.

后记:

“因昔日曾丢弃檀林皇后之尊骸 至今仍不时可见 女尸曝晒荒野 犬兽黑乌争相啄食之景象 此怪异之事也”——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帷子辻》

于《巷说百物语》中被与《九相图》串联理解。

惜于皮囊,人之本性,若爱之深过生死腐朽之界,实乃病态。


她对我说:“你终于打算写点儿不讨喜的东西啦?”

我瞥她一眼:“我写的东西什么时候讨喜过?”

她低声笑了。“什么呀,这种疯疯癫癫乱七八糟的文风,根本没人会去细看的,一翻就过啦。”

嗯是啊。我回答。像是干在调色板上的胡乱涂抹的颜料。

“哈哈,我倒觉得像是腐烂后散发糜香的金色果实——”她伸了个懒腰,“我都认不出来你在写谁。谁死了谁又没死呢?你真的知道吗?”

我迟疑地点点头。的确如此。我所认识的殿下或是谁谁谁从不是疯子。但杰出的人总有点儿疯狂吧——?【*《Mad hatter》“All the best people are crazy”】

“别找借口。你知道,每一个角色都是作者一种人格的影射。”她往嘴里塞了块泡泡糖。我不喜欢的柠檬味儿。

大概吧。所以疯的不是他们,疯的一直是我。我心不在焉地点头。用红色圆珠笔在手指上胡乱描摹。

“……给你个Happy ending的机会吧。”她吐了个泡泡。

“这里没有人是疯子。”她的阴影将我笼罩其中。

“这里唯一的疯子不是人。”说着,她指向自己。

我看看她。你似乎变聪明了,我的嘴唇一开一合。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That's under my bed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


我合上镜子。

“嗯……的确是疯了。”


-by:xxx-2016.10.15-16:45-

一个多余的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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