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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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远.短篇.《Blue elephant》

BGM:《世末歌者》-乐正绫

今年的“一日一短篇”收官之作?

《Blue elephant》

伦敦的冬季,白雪替代雾霾遮掩铅灰色的天空,晨雾未起,雪花儿转转悠悠不急不缓地飘,行人步履匆匆,路灯未熄,有灯盏开了又灭,扫雪人搓着手哈着气带上门,邻居互相问候,窄窗内传来煎蛋的“滋滋”声与咖啡的香气。这座城正在慢慢苏醒。

24小时咖啡厅内,灯光昏黄,暖气开得很足,刚出门采购的店员踏掉身上的雪花,带进一股凌厉寒气,他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尚未见底,店员瞥了他一眼,这个发色实在显眼,像是东方的那什么······翡翠?店员对他有点儿印象,去年的这个时候——圣诞前夕,他似乎也有来过。

他像是在发呆,视线追随着窗外的雪花儿,没有焦点,又像是在找什么。他又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好苦,跟茶没法儿比,但他想,自己需要有什么让自己清醒点儿。所以他仍在喝。

天渐渐亮起来了。天光穿过薄纱般的晨雾,为皑皑白雪镀上金黄,他伸出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尖锐的冰凉触感自指尖传来,有点像针扎,一双金棕色的眸子惘然地又将街道扫了一遍。天彻底亮了。行人越来越多,车灯如绚烂的烟花自眼前一窜而过。他早已习惯了伦敦阴晴不定的天气,但他有点奇怪。

似乎有点晚了。

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用拇指摩挲着冰凉的食指,咖啡只剩一口,他不想续杯,但也不想喝完,暖气太缓和了,他担心口袋里的巧克力会化掉,于是往透着寒气的窗边靠了靠。

“叩叩”声让他猛然抬起头,柔和的金棕中瞬间闪过耀眼的欣喜,他微微呆愣地看着面前一墙之隔的青年,对方对自己笑,有些孩子气地用套着无指手套的手在窗上的雾气上画了个爱心,于是他也笑起来,微微眯着眼,也不去管面前的咖啡杯,将零钱塞在杯子下,起身就走。

 

雪花儿打了个旋儿随着风往领子里钻,对方为他整了整围巾,一年未见,对方一点儿也没变,仍是双掺着冰棱子的桃花眼,在若有若无的阳光下晶晶亮亮闪闪发光,比街边店铺挂着的小彩灯好看多了,一头黑发在白雪中显眼得不行,他突然攥住对方为自己整理围巾的那只手,有些愣愣地将对方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对方就笑,用自己的指尖儿去勾他的,他跟着笑起来。笑出了泪花儿。

俩青年,差了一个头,他没再多说什么,对方熟稔地抓着他的手塞进他的口袋里,那里放了一板巧克力,对方一挑眉,举起另一只手,塑料袋里装着个长条的牛皮纸袋儿,他看愣了,对方一笑道:“让同事特意买的糖葫芦。弥幽会喜欢的。”

他眨眨眼点点头,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迈步,对方的手就放在他的口袋里,两人十指相扣,无指手套的布料有点粗糙,他偷偷地捏捏对方的指尖,没胖也没瘦,还是原来那样儿。对方眸中含笑地捏回来。路灯仍亮着,雪花儿亮晶晶的,车灯一晃而过,彩灯闪烁,那些或冷或暖的色彩统统被两人间的温情融化成画布上的背景,模模糊糊,像是挤多了颜料后胡乱涂抹,整个世界只有并肩行走的两人是清晰的。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言语,戴着同样的围巾,偶尔抬起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也不怕撞到什么,因为他们知道,当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身旁的人永远会代替自己的眼睛。两人顺着记忆中的道路行走,身旁的行人越来越少,地面逐渐从柏油马路变成了留有厚厚一层积雪的乡间小路,周围有几课雪松费力地托起枝桠上的积雪,雪面平滑,靴子踩进去“咯吱”轻响,直没到膝盖,对方松了手,自己先走,让他踩在自己的脚印上,踏实。

“今年去看过她了吗?”走在前方的黑发青年轻飘飘地问道。

“去过了。每个月都有去。已经好多了,有时候还会笑呢。”他轻声回答道。

“画有卖出去吗?”

“几幅。”他微一抿唇。

对方不说话了,他也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倒不如说,只要两人在一起,什么也不用说,就十分美好。

“我想你了,尽远。”对方幽幽道。

“嗯。我也想你,舜。”他一怔,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但还是难得灿烂地笑起来。眼角泛红。

“有好好照顾自己吗?有生病吗?”于是舜又问起来。

道路越来越窄,草木丛生,若是夏夜漫步于此,难免会有蛐蛐儿的叫声,但冬日白雪将一些细细地覆盖,万籁俱静,偶尔从林中传来几声鸟鸣,被白雪吸了,寻不到踪迹。眼前隐隐约约能看到建筑的复古铁门了。

“入秋的时候有几次小感冒,已经好了。”尽远垂着头回答道。是呀,小感冒。烧到四十多度的时候在想你,但是才不要说。“工作顺利吗?”

“······还好。就算不顺利,也不会被踢出来。有‘卖身契’呢。”舜一愣,没想到尽远会问这个,但还是用轻松的语气不无调侃地淡淡道。

“我真的挺想看看你工作时候的样子的。”

“但是我似乎并不想让你看。”尽管这么说着,舜却分明在笑,“你记住这样的我就好。那些工作只是必须要做的,被迫的。没办法嘛。”因为一整年的笑都留给你了,所以不想让你看到我不笑的样子。

“······注意安全啊,舜。”

“为了你,我会的。”舜微微转过头,一挤眼。尽远微微勾了勾嘴角。

眼前的五层建筑有点儿像庄园,却又分明令人想到办公大楼,尽远按响对讲机,表明身份,舜有些孩子气地去踩身边的雪,不一会儿就踏平一片,园丁这才搓着手从小木屋里走出来,两人一起有点费力地将大铁门拖开,地面上的积雪被铁门抹平,像是蛋糕上平滑的奶油。

尽远哈着气跟园丁打了个招呼,满脸大胡子的园丁笑笑,被清扫过的石砖上只有薄薄一层积雪,早已被踩实,舜便光明正大地走到尽远身旁,把手往他的口袋里一放,尽远任由他握着。

建筑里不怎么安静,隐隐有孩童的笑声自楼上传来,前台的小姑娘看了尽远一眼,熟稔地在出入记录上填写来者的姓名,头也不抬地问:“又来给弥幽送礼物了?明明可以一起并到圣诞节的。这里也不好找,多辛苦啊。”

“珍妮,你知道的,今天我必须要来的。”尽远轻叹。

“啊——”珍妮好似刚刚才想起来,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框,“抱、抱歉······”

“没什么。”尽远随即笑起来,“我去看弥幽啦?”

珍妮自然是窘迫地连连点头,舜轻笑一声,尽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弥幽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摆了个有点儿旧的儿童书柜,弥幽正踮着脚往最上面一层塞书。窗缝被油纸塞得严严实实,半点寒风挤不进来,窗帘架上栓了根细麻绳儿,挂了个铁衣架,白白胖胖的大鹦鹉正在梳理羽毛,一听到开门声便扑棱起了翅膀。

“尽远!舜!”鹦鹉叫起来。

紫发的小女孩动作一顿,也顾不得其他了,用手指把书捅进缝隙里,转过头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无神的大眼睛里隐隐闪着兴奋,舜被她扑了个满怀,笑着揉了揉弥幽的短发,比划了一下高度:“弥幽长高了啊。”

“也胖了些。”尽远蹲下来,弥幽抱完舜就去抱尽远,许是因为围巾里还藏着雪花的气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一直······有在好好吃饭······”小姑娘糯糯道,吸了吸鼻子。

“这个,奖励弥幽认真吃饭。”舜露出藏在身后的塑料袋来,弥幽眼前一亮,软软地说着谢谢就接过来,也不顾被风雪刮得冰冰凉凉的厚厚糖衣,一口咬下去,糖葫芦酸酸甜甜的,舜眯起眼看着弥幽安安静静地嚼着山楂,与尽远对视一眼,轻声道:“弥幽今年9岁了,很快就要长成大姑娘了啊。”

弥幽的动作一顿,两眼亮晶晶的,尽远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笑起来:“我们会陪着弥幽长大的。弥幽再努力长大些,等我再攒一些钱,就能带弥幽出去住啦。”

“想看······尽远哥哥画画······”弥幽有点费力地将那一口糖葫芦咽下去,不无希冀地说道,尽远揉了揉她的头:“如果弥幽把那本诗背完的话,今年的圣诞节,我就给弥幽画一幅画像哦。”

弥幽一听,瘫着的小脸上竟然有了几丝笑意,踮起脚:“已经······快背完了!”

窗外的雪花儿渐渐停了。

 

告别的时候弥幽依依不舍地扯着舜的衣摆,满心的不舍,但就是不说出来。舜看她这样心疼极了,蹲下来解下自己的围巾搭在她的脖子上,有点儿长,垂到了膝盖,弥幽攥紧了柔软的纺织品,舜承诺道:“如果明年来的时候,这个围巾到小弥幽的腰啦,那我就带小弥幽出去玩儿,好不好?”

弥幽一听这话又有了希望,认真地点点头,还比划了一下一年里要长的高度,眼前两人终要离去,她眼神一暗,声音有点儿发抖。

“舜哥哥,对不起。”

舜一愣,转头就看小姑娘漆黑的大眼睛里零零闪闪的像是泪花儿,心疼得不行,又抱了抱小姑娘:“弥幽,不用道歉。不要道歉。不是弥幽的错,知道了吗?”

“······嗯。”弥幽知道舜不喜欢自己哭,于是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一本正经道,“舜哥哥,明年也要来哦。一定要来哦。”

“······”舜又将小姑娘细细打量了一遍,轻松地笑。

“当然了。我会来的。小弥幽也要记得之前的约定啊。”

 

回去的路上舜没了围巾,尽远想把自己的围巾给他,被拒绝了。

“你好好的别生病就好,我又不会生病。”舜认认真真地又把围巾整理了一遍,轻轻地用唇角蹭了蹭尽远的耳垂,尽远一怔,再没了反驳的心思。

雪霁天晴,几只雀儿扑棱着翅膀自松树梢儿上掠过,微暖的阳光扫过鼻尖儿,满地的雪白将之反射,晶晶亮亮一地,晃眼。再往前走,就又能听到喇叭声了,两人依旧不言不语,靠得近了些,世间纷繁打不破二人间的静谧,双手紧握,心跳、思绪便统统融为一体,如楔子般紧紧嵌入对方的生命之中,凌驾于万物之上。

无数个日夜,尽远独自一人走过这条街,发间沁透春雨的凌冽,指尖划过恋恋不舍的夏风,踏一地似火的红枫,或是现在,眸中倒映白雪皑皑。春夏秋冬,始而复终。他记得街角弹吉他的小姑娘,记得咖啡店瘦瘦高高的店员,也记得水果摊翻着旧报纸的阿嬷。有人跟他搭话,更多的人只是擦身而过。他在这条街走了足足四年,他熟悉每一个街角每一块石砖,这条街映在他心中,映在他画中,他热衷于观察每一天街头细微的变化,但这些零散的小小思绪于身旁的青年一比,统统无足轻重。

再熟悉的街,一个人走也始终不会开心。只有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摸着熟悉的薄茧,愉悦感才会如被加热的糖浆般沸腾、翻滚,逐渐从心中满溢出来,顺着双眼淌入污浊的空气之中,于是那天空再也不是灰蒙蒙的了,万物都浸渍在朦胧的绯光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仅仅只有这一天,他能不去在意拮据的生活,不去在意对未来的迷惘,只要握住这只手,他就拥有全世界。

 

“画得越来越棒了。”

隐隐透着风的阁楼内几乎全被画作占据,那些细心涂抹了油彩颜料的画作平摊在棕红的地毯上、碎花桌布上、灰蓝的沙发上,舜蹲下身去用指尖轻轻触碰,似乎能想象出作画时青年专注的模样。

“还是卖不出去就是了。”尽远早已习惯地笑笑,利落地绕过地上的画作,从狭窄的小径中走去厨房,自修了水管后冬天也不会断水,将电热壶插上,舜走去了卧室,满意地看到占据了整间房子的画作放过了不算宽敞的双人床。值得庆幸的是,在三年前,自己用创业的第一桶金拯救了被房租苦苦纠缠的尽远,还将家具统统换了一批。

不过当时是盛夏,他也就没注意保暖问题,以至于住在这里的那个冬天,两人冷得只能抱在一起靠运动来取暖,实在不行就去公共场合挤点儿热气。后来没来得及修,只是在自己反反复复的叮嘱下,尽远总算是将重心转移到了工作环境上。

舜知道,尽远画起画来就没完没了了,不分昼夜废寝忘食,记得有一次,周四跟他打电话,他说正在画画,自己说周末有时间,结果那个周末,舜推开门的时候他还坐在画布前不动弹,黑眼圈颜色深得吓人,然而那幅画还是没画完,以至于舜不得不用某些手段强制尽远休息。

现在的室温似乎比去年要高多了,就是窗还有点儿透风,舜想了想去翻了床头柜,对着存折看了半天,果不其然,自己留给他的钱一分都没动。他又气又想笑。没办法,他早就知道,自家爱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当初买了房子后若不是自己闲着就跑来这里住,他说什么也是一定要把钱还上的。

于是舜又把存折放好。尽远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柠檬茶,他抿了一口,酸涩,也真委屈了这么个爱茶的人,自从来了国外就再没机会好好泡壶茶,喝了好久也不太习惯咖啡,于是就用柠檬茶代替,只是这柠檬茶也真是难喝得可以。倒是提神。

“烧了热水么?”两人在床边坐下,舜对着杯子吹了口气,小小地尝了一口,温度正合适。

“嗯。”尽远心不在焉地抿着茶水。前年这里用的还是太阳能,伦敦一天之中又有大半天见不到太阳,冬天更不用说,几乎用不上热水,后来尽远总算卖出去了几幅画,买来个热水器,不然舜就真的要想想办法怂恿尽远换地方住了。

“有没有和我爸妈联系?”舜问。

“······伯父伯母身体还很健康,我在公园经常见到他们,但没有说话。”尽远谨慎道。

“尽远,你要知道,他们会理解的。”舜叹了口气,将被子放到床头,把尽远揽进怀里。

“······也许吧。”尽远微微阖上双眼,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暖和过来了么?”舜也不再多说,轻轻亲亲尽远的眼睑。

“还没。”尽远实话实说。

于是回答他的就是一个带着柠檬酸味儿的吻,杯子被随手放在床头,他闻着对方颈间熟悉的气息几乎要发疯,他们扯着对方的领口,也不去在意崩掉的扣子,反反复复地用双手用身体去确认彼此的存在,灼热的温度一路烧上来,那么点儿寒意被彻底拒之门外,这个世界容不得其他了。

两个人,就是全部了。

 

尽远微眯着眼缩在被窝里,大白天动作过于激烈的结果就是他现在腰酸疼得很,罪魁祸首正紧紧从身后搂着自己,玩着自己的发梢。

外面的天明了暗暗了明,自从来了伦敦就再也不能就天色判断时间了,学生时代植入本能的时间观念告诉他,是时候起来了,毕竟他晚上很少开灯,为了节约电费,他又不想摸着黑画画。

事先烧了水的好处就是打开水龙头就能洗澡,舜一边说着不浪费水费了一边往身上套衬衫,以前只有凉水的时候两个人迫不得已只能一起洗,靠着体温勉强清理,不然绝对会被冻出病来,就这点而言不得不说仍是有点遗憾的。

尽远没有洗头发,换衣服的时候发现领口的扣子又掉了两颗,想想也罢,一年就这么一次。走出浴室的时候发现舜领口的扣子也掉了,他“噗嗤”一笑,舜注意到了这点,向前走走,在尽远露出的锁骨上留了个牙印儿,这下的确不得不缝好扣子再出门了。

 

对以前的舜来说,尽远的画室可以说是“禁地”之一,尽远画画的时候旁人勿扰,被打断的时候意外地有点儿像是起床气,虽说舜也有能耐给人按平了,但是每次尽远都会生一肚子闷气,最后难受的还是舜。

尽远画人画得很少,大学的时候画太多了,更何况他比起人原本就更喜欢景,往往一年也画不上几张人像,这仅有的几张里,一定有一张是舜的画像。

老天爷很贴心地扯走了乌云,屋内亮堂了些,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打在两人身上,冬日难得的暖意,舜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对面的尽远正在动作麻利地调色,认识的几年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以前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去年就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了。忙于工作的日子里舜总觉得时间要紧,尽远也总是顾着快点快点,如今才觉得,看那人画画完全是种享受,无论是哪个角度怎样的眼神都好看得要命,空气都仿佛因之凝固,没有谁忍心去打扰他的。

尽远总说舜孩子气,因为舜确实会在无伤大雅的地方耍小性子,也只有这个时候,舜才能从对方身上看出孩童般纯粹的雀跃,两个人看上去截然不同,其实又何其酷肖,这种时候他什么也不去想,能看到的只有尽远,心中所装的也只有尽远。

时间啊,再慢一些吧。

他的睫毛一颤。

 

天黑的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儿,不大,就是被风一吹,像是沙子一样地扑了满脸,尽远没来得及钉扣子,只得用围巾多绕了几圈,舜把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自己若无其事地穿着身缺了扣子的白衬衫在风雪中行走,尽远看得眼眶都快红了,舜对他笑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一如既往地温暖,尽远感受着对方手腕处有力跳动的脉搏,终于放下心来。

唱诗班的孩子站在广场的丘比特雕像下,一张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严肃地板起,街区一户户人家默契地熄灯,在冬夜的严寒中自发聚集于此,没有人点蜡烛,因为正是火焰的肆虐导致了那场灾难。

尽远听到有人在啜泣,眼皮一跳,舜借着黑暗将他搂进怀里,用下巴贴着他的额头,尽远又眨了眨眼,用力地回抱。

孩子们唱起来了,空灵稚嫩的嗓音中仿佛又能听到那天建材燃烧的“噼啪”声,风停了,没有人说话,浓稠的夜色中仅有那整齐一致的歌声飘在每个人的耳畔。三年前的那场灾难,孤儿院的火灾,以及——

尽远终是没忍住那一声呜咽。

在漫天火光中,摆脱躯壳的灵魂。

“别哭。尽远,别哭。”舜近乎哀求地低声说道,他天不怕地不怕,浓烟腾起的时候他没有怕,将弥幽护在身下的时候他没有怕,灵魂被寒风撕扯的时候,他也没有怕。但是当他看到,那个人群中的青年如此绝望地恸哭时,他怕了。

他怕极了。他怕尽远会步自己的后尘。那是段相当难熬的日子。对尽远,也对他。他去了新的地方,因自己死前的善心而争取来了一个职位,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最适合他。他有时间去等了。

在世界各地收割罪人的灵魂,一年仅有一次假期,就是自己的忌日。前两年他还会去看看自己的父母,父亲始终是那么坚强,母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他心疼呀,所以他干脆不去看了。反正,他们也是看不到自己的。

整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看到自己的灵魂,自己以命换命的弥幽,与以其寿命签下契约的尽远。作为死神的契约单上,合约到期的时间,是尽远去世的那日。到那时,他们一同踏上轮回,执手脱胎换骨,下一世,自可求得一生厮守吧。

尽远艰难地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舜轻轻亲吻他的额头。

时间到了。

风起得那么突然,他手忙脚乱地抹干净眼泪,瞪大眼睛将对方从未变过的面容刻在心里,刻在记忆里,刻在纵横的时光里,这真的是个比羽毛还轻的吻了,舜的身体在风中变淡,雪白的羽毛自衣摆下飘出,身上风衣的重量也变得似有似无,那多么像是场洋洋洒洒的雪啊,只有他能看到,只为他而出现,也为他而消失,近乎透明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被风卷起,无羁地在如墨的夜色中徜徉,他始终抱不住一掬羽毛。

雪又下起来了。

 

说再见吧。

fin.

后记:

6929字,还好,不是很长。

题目的含义,直译是“蓝色的大象”,其实也有个意思是“忧郁的笨蛋”,是我小学的时候在网上无意中看到的,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下来了。原本我是打算用这个题目写个中篇的,后来也不打算去填坑了,改了改就成这样儿了,主旨没变,亡者与生者的厮守。之所以用这个题目,大概是想表达,因为能够在一起,有在一起的机会,所以还继续抑郁下去,就真的是笨蛋了【别听她瞎扯】

队长大概是有抑郁过的,这里有个小脑洞大概就是,因为殿下用队长的死期作为自己的解约日,而十分喜欢压榨员工的冥界就有特意注明这个人不能收,所以是有舜的同事去特意提防队长自杀的······所以就算自杀了也不会成功,殿下此举也是给队长加了个长寿buff。

关于弥幽,我原本设定是小孩子都能看到灵体,后来一想,不对,弥幽那个年龄已经不小了,而且如果这样的话她长大了岂不就是看不到舜了?弥幽在文里的设定大概是跟舜没有血缘关系,自闭症,阿黄是她下落不明的亲生哥哥留给她的【冕下······?】舜和尽远大学的时候去做过志愿者,然后就特别心疼不说话安安静静过分懂事的小弥幽,后来就一直去找她玩儿了······。火灾那个是正好碰上,原本是因为圣诞节当天殿下打算跟队长过二人世界,所以提前几天来送礼物,然后就······x

hum总的来讲这还是口糖啦。怎么理解HE和BE呢?我在《悬狐》的后记里说,人生是场注定全灭的Game,所以“王子与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这就是Happy ending了吗?

我不知道哦。

看啊,殿下还是陪着队长的。只不过是一年一次罢了,但是只要有希望,人就可以活下去,不是吗?

但是生离死别,这似乎又是BE的标配了诶。

全看个人理解?

作业没写完码字超级方的······今晚爸妈散步的时候大概会更脑洞日常,现在先这样儿?哦哦关于BGM我已经卖过安利了不多说,注意前半段和后半段的词不一样了,原本的词是一样的,改过了,对比一下就会发现,似乎真的绝望了······。

哦。队长的画会出名的。不过我没写出来就是了······。但是荣誉金钱啊,对于队长来说,还是完全没有殿下重要吧。

有好多好多好多的脑洞想写然而没时间······。拖延症每次都这样【绝望地躺平】我不想写数学啊······。这些基础题好麻烦啊······。然而语文大总攻我也不多说了······【葛优瘫】

哦弥幽答应舜的是不能把舜来过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关于灵体的设定《四日亡者》里说过,似乎有改动······?很薄的没有生命的物体可以直接穿过去【墙、门】比较轻的没有生命的小玩意是能够触碰的,并且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将之隐藏,但是厚重的东西就不行了。玩了个小把戏,在开门那里说的是“两人”,第一次看也许会觉得是殿下和队长?其实是指尽远和园丁。舜走在前面也不光是为了给尽远探路,更多的是一个人去的话出现两排脚印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把门口的雪踩平也是为了能够掩盖自己的足迹,不然两人并肩站着脚印也是会暴露的。

殿下之所以将手放在队长的布兜里握着也是这个原因,在别人眼里殿下就是空气。关于殿下出没的时间,日出的时候他的假期开始,至于同事,死神有专门穿越空间的装备·······。假期结束也不是十二点,大概是晚上八九点钟这样。

最后的再见不光是殿下和队长所说的“再次相见”哦。也是我要对大家说的:)

感觉荒废了七月份真的太气人啦,现在才知道时间的宝贵······【躺平】

开学就初四了,然而大概依然是周更?点文我会一篇篇写上哒。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照,还希望能一起走下去?【眨眼睛】

想起来了什么再说?

那么。

十分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

期待,下次再见。【鞠躬】

-by:宋凌-2016.8.30-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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