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浮日

Page17月湖

丛林的夜晚并不静谧，虽少了白日若有若无的鸟鸣，昼伏夜出的猛兽也频频远远咆哮，喑哑的低吼声被晚风那么一扯四散开来，听得令人心下生寒，再被那寒风一吹，更是连连发抖。

阿远却熟视无睹地看护着篝火，舜深知自己的伙伴熟悉丛林的环境便也放下心来，因寒冷而往篝火处靠近了些。

阿远微微侧脸，盯着攒动火焰的中心若有所思，外焰的淡蓝翻卷，在阿远的脸上镀上一层淡金，棕金的双眸在火光中时隐时现，舜细细想来，阿远的双眼在初见时带着丝丝慌乱，却仍有摄魂的美丽，变为人形后，他看自己的双眼却总是笑的，那种甜丝丝的笑意在金棕色湖泊的中央荡漾开来，连带着他的心跳都急促了几分。

阿远他未曾与自己说过一句话，舜却能清晰地体会到阿远的温和，却总令他感到生疏，阿远必定是个恪尽职守的性子，临走前族长交代给他的任务便是保护自己，想来阿远也是想与自己拉开距离的——舜自然懂了，他在王宫中也有不少侍卫，少有与自己熟稔的，大多为了职务都对自己冷冷清清的，小时候还会以为他们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长大后才明白那是他们的责任。

然而他不想阿远变成那样。只要一想到那双含着温柔的双眼会以那样生疏的眼神看向自己，舜便感觉一阵阵心痛，他自以为与阿远的接触已有很大的进展了，至少现在自己拉他的手他不会挣开了，他也不去细想这种迫切地想要接近的感情是什么，只是单纯地为此感到喜悦。

天彻底黑下来了，阿远裹着一身黑斗篷的身影也在浓稠的夜色中显得朦胧，更映衬那露出的手臂与面庞苍白，又一阵寒风袭来，舜缩了缩脖子，低声问：“阿远，在想什么？”

阿远一怔，冲他淡淡地笑了笑，拿出本子借着火光有些艰难地写着。

【龙渊里几乎不用火，因为没有需要煮熟的食物，照明也可以直接用魂火，挺久没见过火了，一时出神】

“这样啊，那也不需要取暖？”深深感受到了丛林夜间寒冷的舜问道。

【龙渊的建筑保温性相当强，但是龙类是变温动物，晚上还是比较冷的，但是睡着了就好了】阿远想了想，看了看舜抱紧的双臂，约莫明白了舜的处境，提议道，【舜很冷吗？要不要我变回原形挡一下风？丛林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不用了，谢谢。”阿远的提议其实可行，然而舜总觉得龙类形态的阿远离自己很遥远，且不提龙类基本没什么表情，光是体型上的差距就让他无法平视那双眼睛，更何况之前阿远龙类形态对自己的抵触在内心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他可不想再费尽心思让阿远变为人形一次。

然而他也的确感到冷，如果被冻感冒就很耽误行程了，于是他想了想，突然有了个想法。

“阿远，你坐在原地别动。”这么说着他起身转移到阿远身后坐下，一伸手将阿远抱了个满怀，阿远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僵硬得像块木头，他看不到阿远的表情，收紧了手臂，把下巴往阿远肩膀上一放，掐出一本正经的语调说道，“这样可以取暖。”

舜看不到的地方，阿远苍白的皮肤已经红透，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舜正好将他整个人环在怀里，后背靠在舜的胸膛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舜隐隐约约的心跳——舜的脑袋又就在他耳侧，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擦着耳廓，舜声带所产生的震动都被敏感地接收，阿远的理智渐行渐远，他现在慌张地迫切想要恢复到原本的“安全状态”，以至于他竟然聚起了魂火下意识地想要变回龙类形态，被舜的手臂一勒又前功尽弃——以舜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姿势，如果自己贸然行动，舜极有可能会受伤。

于是他只能受着，许多年来未与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若说握手还好，然而被龙类最看重的颈部正被舜的气息所蹭着，他感觉自己的脊梁有些软，那感觉又不仅仅是痒了，只觉得脸颊愈加发烫。

龙类极其看重颈部，那是事关重要的咽喉部位，在日常的打斗训练中也并不会有攻击颈部这种出格的事情发生，而若是被对方逼近颈部，那对方绝对是下了杀手，在沙漠中偶遇那人时便是如此，他是在竭尽全力地想要杀了自己。

思绪渐渐又飘远了，阿远似乎能忽视自己正在被舜抱着的这个事实了，然而舜偏偏又说话了——

“阿远，你看这片湖。”

舜全然没注意到阿远的走神，因为他本身就在走神。原本他的注意力全在篝火和阿远身上，此刻变换角度，他才直面那片湖——湖面在风中微波荡漾，翻着层层水浪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无风之时这整片糊便是面浑然天成的镜子，深邃的湖底漆黑一片，完完整整地倒映出高空中的一轮圆月与满天繁星，放眼望去，真如同天上的星斗纷纷落入了湖中一般，随着浪花波动而影影绰绰闪烁一片，那星星点点的光映入舜的眸中，他情不自禁放缓了呼吸。

他此刻倒真的有些理解那儿时所听故事中的猴子们了——那是湖，却又分明裹着月，天上之月与湖面之月静默对视，正如同一对双生子，难分彼此，不分彼此。

视线脱离了篝火光芒所包绕的范围，投入湖对面的林间，那里隐约有微光闪烁，且连缀成片，令舜想起了龙类的魂火——那便是大群大群的萤火虫了，与龙类的魂火一同有着生命的心跳，散发出的光自然柔和万分。

在这广袤森林中的小小一片空地，舜第一次领略到丛林深处夜间令人疯狂的美丽，那是自远古血脉中所残留的依恋，人类的祖先正是树栖，每棵树都如一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果循环，尽情在林中施展着枝桠，却仍少不了弱肉强食，森林是强大的，即便遭遇人类如此程度的破坏，数十年后又会是郁郁青青一片。

他想起阿远墨绿的鳞甲来。在一群黑龙中，那掺了他色的鳞甲似乎并不起眼，在林间却是完美的掩护，这又让舜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远人形是所想——那是自林中冒出的精灵，他是属于丛林的，他有着与丛林一同的包容与淡漠，而目睹过阿远焦躁一面的舜又莫名有了种骄傲感——这精灵的喜怒哀乐，他曾见证过。

怀中的阿远似也被这景色所震惊，不过他常年生活在林中，应已是司空见惯了。

实则阿远确确实实地是被景象所惊艳，龙渊前的那片丛林是有湖的，自己却从未留意过那片湖夜间的景象，毕竟垚族的巡逻在黄昏与清晨，夜间的丛林对他而言竟也隐隐有些陌生。

他保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了，脖子有点僵，他试着转了转脖颈，却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量，与平稳的吐息。

舜睡着了。

若是舜还有意识，他定会对此感到惊讶，由于身份，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即便睡眠也是浅眠，略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即便在外奔波劳累，他也未曾放下这份警惕，如今他也许是累得过了，又兴许是阿远的气息太过令人安心，在短短几分钟内，竟无意识地陷入了沉眠。

阿远小心翼翼地将舜交错在自己身前的手抬起，转了转身子手自舜腋下穿过，扶着舜的后背将他缓缓放平在草地上，他静静打量着舜睡着后的脸，闭合的桃花眼睫毛很长，沉静的脸更似白玉面具，零散的碎发挡在额前，有种说不出的庄重感。

又一阵风吹来，舜微微皱眉，侧了侧身子，阿远知道他是冷了，经他刚刚一闹，自己出了一身汗，只是他的确担心舜会感冒。

篝火亮着，便没有野兽来打扰，他静悄悄地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一边躺下一边盖在舜身上，两人缩在同一片斗篷下，阿远能感受到舜的体温。

他掩了掩思绪，想起之前舜总会在睡前对自己说晚安，这次他未来得及说，似乎该换自己来了。

【晚安，舜。】

双唇一开一合，终是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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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日更中······七点四十从姥姥家回来，折腾了一会儿一边走神一边码字，十点才写完我没救了xx低产成这鸟样xx想写很久的剧情了，之前有人猜龙类的敏感点是尾巴，我说不是，方向是相反的——其实是脖颈，有人猜到吗？其实也挺好猜的啦，因为咽喉的确是第一个要保护的地方ww总算抱了，开心！

以及给大家安利篇文，《魔王》by：月下桑，讲真一般来讲设定大的文我是并不怎么喜欢看的，因为硬塞设定很无聊，然而这篇虽说文笔并不很精练而且隐隐有些无伤大雅的小Bug，然而通篇的氛围特别棒！！黑蛋特别能激起人的母性光辉【啥】看它受欺负真的好心疼······以及阿爷的那段我昨晚深夜看哭了，我之前说过【在《葬蓝》的后记里】我的泪点并不低然而一踩就崩，我真的是泪崩了······好在看到后来我被抢救回来了【啥】真的强推！！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看文看得根本停不下来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