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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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行法者.《为什么不问为什么》

*甲(蓝衣)X乙(黄衣),私设有。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

 

00

乙是个行法者。

他盘着腿坐在漏雨的屋檐下,用着人人相同的传达不出情感波动的双眼注视着落下的雨滴。雨水淅淅沥沥,天空再捕捉不到星点,他单手握着自己的脚踝,轻轻用手指敲打着腕骨,火枪被捧在怀里,穿过他的腋下。

晚风是凉的,他安安静静地嗅着,能嗅到山泉的气息。他的袍角湿了。手指敲打脚腕的频率变快了,他凝视着啪嗒落下的水滴,又转了转头看向道路的尽头。

【好慢。】

乙在心中嘀咕。“啪嗒。”忽然声音变了,是远比雨水沉重的事物,他又眯着眼听了会儿,只是脚步声,没有重物拖过地面的声响。于是他快速跳起,伸出手臂抓住屋檐翻身而上,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滑下来,湿了眼睛上的纸片。

“啪嗒、啪嗒。”脚步声在附近停下。

 

01

甲是个行法者。

他今天为了追捕一个患上鬼蘑菇的花生人跑了半个镇子,从夕阳西下跑到大雨倾盆,开枪打中了那人的手臂,但雨水将血迹冲掉了,不小心跟丢了。出力不讨好,累得要死。唯一一套制服还湿透了。

走到家门下意识望了望隔壁——直接从门上一瞥,咦,那家伙大半夜跑到哪里去了?!

“扑通!!!”真是飞来横祸。被屋檐下翻下来的家伙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握紧火枪快速对准对方头颅,刚准备扣下扳机——

【……你有病吧。】

甲满面嫌弃道——其实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挺嫌弃的。这可好,本来就湿透了还被人按在泥泞的地上,不穿衣裳去巡逻会不会被笑死。哦,居住者不敢笑。

但是这个家伙敢。

【你回来的好晚。】乙的心情有几分愉悦,站起身来,伸出手把甲拉起来。他原本身上还算干燥,这么一闹腾也浑身是水。晚风一吹,冷得他本能的发抖。

刚在心里翻着白眼准备各回各家的甲留意到这一点,无声啧了一声,你怕冷还这么闹腾?!刚想置之不理给他个教训,乙就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对他挥了挥手,背影好落寞——你犯规。

甲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这个疯子闹来闹去还害得自己湿透,他竟然还心疼。

动作也就不那么友好,扯着人的领子把乙直接提拎过来,推进门里,乙眨巴眨巴眼看他,甲烦,甩上门把他推去树的旁边:“睡觉。”

听他说话了乙就显得很开心,但还是冷得直搓胳膊,甲头疼地看了看门板上占了半面墙的“窗”——除了取光好还真是没什么用,透风还透雨。唉。他认命般地坐过去,伸出手,乙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白痴谁让你伸手了!甲烦透了,勾着人的脖子给按进怀里,乙彻底愣了,挣都不挣一下。

两人的衣服还是湿的,已经带了体温,一透风就冷。乙的脑袋顶着甲的肩膀胸口,开始一阵阵发热。

“……你衣服脏了。”乙呆呆愣愣地看着视线范围内的一小片泥污。

“如果不是你也不会脏。”甲面无表情。

“谁让你让我等那么久。”乙的声音没什么底气。

“……好了,睡觉。”

“你明天不值班,咱去山上把袍子洗洗吧。”

“你值班。”

“我可以跟丙换一换。”乙低声道,“反正明天丁也值班……”

“这不合规矩。”甲踌躇道。

“你说话,这就合规矩了?”乙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甲低头看看他,但花生人是没有表情的。有那么一瞬间甲竟然有那么一丝痛恨这一点,他多多少少是想从乙的脸上捕捉到什么的。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使是他没有说话、伪装出和其他花生人一样的默然时也想。你在想什么!甲被自己吓到了。

“……嘛,别多想,反正我们都长得一模一样,谁会知道……”乙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反倒安慰般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跟他们不一样。甲在内心皱着眉思索。

乙是个绝对与众不同的花生人。有时行法者们跟搭档私下里开口交谈,也只是为了省事。但是乙不是,乙热爱自己的语言天赋,并且逐渐变得——变得油嘴滑舌。他说得多了,也就会想很多事。有些问题他问过甲,但有些只是憋在心里。其实每个人都有秘密,但再没有谁的秘密比乙的那些小思绪大问题还迷人了,甲想。至少他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却对乙的有。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与众不同,他怎么可以那么会思考?有的时候甲也会感到困惑。他们从有意识的那一刻就被赋予一个意识,他们是神仙的手,是神仙的枪,杀违背神仙规则的人。但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为什么神仙是神仙,为什么他们要替神仙做事。神仙有什么好的。

一开始发觉自己有了这种想法,甲险些撞到树上。我是不是被乙传染了。他缄默着敲敲自己的枪,跛着腿往回走,身子一晃一晃。但他又觉得,这很有道理。

“睡觉。”

 

02

一只肥麻雀落在刚抽出的嫩柳芽上,一连串的露珠子被它抖下地去。它歪了歪小脑袋,眼中映出一蓝一黄两个身影,待枝条被它压弯下腰,它才大梦初醒般扑棱着翅膀离去。

乙今天反常的沉默。

甲一边折掉及腰的野草,一边思索。以往到山上来,这个人总会吵嚷一路,轻快的少年嗓音很耐听。但其实乙的年龄比甲要大一些,时常表现得却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花生镇里没什么时间的概念,只是一天一天地过,也没有限定年月,甲总觉得自己活得懵懵懂懂,看一切都在雾里。

“小孩子。”乙突然发声,嗓音低低。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窝嗷嗷待哺的雏鸟。甲想起来今天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孩子在追他的皮球。……乙不喜欢小孩子吗?

“……每个族群都应该有小孩子才对。”乙开始嘀嘀咕咕,“但是,甲。我们有父母吗?”

甲浑身一震。

今天看到的小孩子是有父母的。但是他们好像的的确确没有——在记忆里并没有谁会庇护他们、给他们提供遮风避雨的地方……他们只是住公家的地,做公家的事。从记事起就是这样。即使他们慢慢长高,逐渐强壮,也从未有人思索过——为什么有的孩子有父母,而我却没有呢?

这不合常理。这不寻常。

“……我们到底是什么呢。”乙垂下脑袋,语调越来越低,“外面的人又是怎样的呢?是庖卯那样的?还是吉安那样的?居民觉得他们奇形怪状,觉得他们与众不同……”

“但也许他们才是‘正常’的样子,我们才是异类,才是怪胎。”

乙显得相当沮丧,他停下来,蹲了一会儿。

甲被他的言语震慑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他的双手穿过乙的腋下,想将他拖起来。他太不习惯看到失落的乙了,无论是什么情况,乙都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他不会受伤。顶着花生人的外壳,做着比花生人机灵多的事。哎呀,你刚刚又直接叫神仙的名字了。甲盯着他的后脑,但是没关系,我也不觉得他是神仙了。

这很奇怪,在花生人中也许会被胡诌成一种新的瘟疫,但也无关紧要。比起相信一个根本没看出作为的神仙,我还是更愿意相信你。

甲叹了一口气,这次叹出声来。乙忽然站起来,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甲一个踉跄向后倒去,乙慌慌忙忙站好,抬眼看他。甲好像终于捕捉到了乙的眼神,隔着一层画了眼睛的纸。他看到什么东西暖烘烘亮闪闪的,在跳动,跳进了他的心里。

“甲,你喜不喜欢我呀?”乙忽然开口问道,语气难得的认真。甲如遭雷劈,保持着半搂住对方的姿势,就这么傻站在原地。林间鸟雀喳喳,晨雾方才散去,上午的太阳晒着,暖。

“……开个玩笑,当我没说——”乙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拍拍甲的肩膀,自个儿跑到前边去。

就像刚刚那点迷茫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甲不敢说话,他还不是很明白喜欢是什么。他们每晚睡觉的时候,会有信息从“树”里传出来,于是他们一开始就拥有彼此沟通的能力,后来也知道树是树,山是山,人是人。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说话,后来好像是一种天性,就那么无意中开口说出来了。甲是个恪尽职守的行法者,他沉默,高效,有那么点固执与墨守成规,但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有一种迫切的想要表达的欲望,他习惯沉默,却不希望沉默。有些话要钻出来的时候,他的喉咙甚至会痒。

说话是他的天性,睡觉是他的天性,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喜欢”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他只能感受到互相吸引,与一种满足感。

这是不是喜欢?他问自己。我不知道。他一开始很茫然,后来渐渐有些愤怒。我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我为什么不知道?一些思绪井喷了。乙问这个问题,他就是知道了——他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们一起长大,接受一样的训练,就像流水线作业——哦,我知道流水线——我们的知识,我们的视野都被拘束了,他们告诉我我们应该这么过的,但难道我们本体是没有“个性”的吗?我们真的是被模子刻出来的吗?我们长得一样,但又不一样,手指上的茧子,仰头的弧度,说话的语气神态方式,我们不一样!

我喜欢说话,那我就是跟不喜欢说话的不一样;乙喜欢思考,那么乙就跟不喜欢思考的不一样!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变得一样?!就连“不会喜欢”也要一样?!

日光有点耀眼。涤白的,荡进甲的眼里。刺得干涩的眼底一阵阵湿润。

 

乙想。努力忍住泪水。

我们的世界只有这么小小一方,我们都是井底之蛙啊。只能看到叶片间漏下来的阳光。我自以为想到一些其他人想不到的,但其他人未必想不到!他们也许想到了,但只是当做万千无聊思绪中的一个,他们无动于衷!所以我,所以我为什么还要想下去?这多么煎熬,什么都不知道多好!乙愤愤然踢开溪边一块石子。

倒影被石头打碎了,零零散散的。他发狠地搓着手里的袍子。我用这双手杀人——杀自己的同类。他忽然没了力气。……出于什么目的?出于一个基础的,大众的判断方式,我们被圈养起来,我们……我为什么要有“我们”的意识?反正他们没有!

……但我要有。

乙动作停下来,凝视着逐渐平静的水面。

他们没有,又不代表他们应该没有。我有就有,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样?

于是他如释重负,偷偷瞥一眼旁边裹着袍子等着衣服的甲。唉,好好活着。他跟自己说,谁让你还有惦念,谁让你会喜欢!

但就甲并没有回应这件事,尽管是意料之中,也足够让他失落。

 

别想了、别想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搞不好明天就世界末日了,假神仙又挡不住坍下来的天。

乙想着,恶作剧一般将湿透的衣裳丢向一旁的甲,看着甲手忙脚乱地接下,哈哈大笑起来。

 

03

一声惊雷。

花生人“睡着”的时候是雷吵不醒的,但是很不巧,今晚气温骤降,乙缩在墙角,觉得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去睡,搞不好会被冻到一睡不醒。他怕冷。

最近患上鬼蘑菇的花生人越来越多,行法者们忙,他再也找不到跟丙磨磨嘴皮子换班偷溜出去玩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他一直都在做却不愿意做的事。花生人的血有一股类似于植物汁液的味道,嗅多了也会令人作呕,这些人的血是浅绿的,自己同僚的血是湛蓝的。乙想,这又是为什么呢?他大概知道那些尸体会去到那里。被那个在他看来神经兮兮的人类大卸八块,死无全尸。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我不要那个死相。所以不死就好了。但是好冷,我要冻死了吧——

他被冻得稀里糊涂几乎要掉泪,眨巴眨巴眼缩回去了,哭什么。他想到甲,上一次下雨甲把他抱在怀里,哇塞,乙错觉自己抱了个暖炉。甲的身上暖暖的,舒坦。

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才舒坦的!乙想。……好吧也许的确有这些成分。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黑花生来。漂浮在上空、时而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来。那到底是什么呢……乙有的时候会觉得,那个东西在哭。也许那个才是神,至少那个会飞啊。他被冻得又哆嗦一下,这次是闪电。

甲一定睡了吧……总是按时睡觉,按时做这做那,虽然很佩服他,但未免也无趣了一些。乙开始用思考抵御寒冷。行法者的制服虽然有那么一丁点防护作用,至少能让尸体不那么惨,但保暖效果实在不怎么样。乙开始怀念森林里的阳光,总是把石头晒得暖暖的,躺上去,湿漉漉的衣服也会很快干掉。

唉。他唉声叹气。我们到底是什么呢?

 

甲拖着一地水痕,从门上翻进来。

“你没睡?”乙诧异道,见甲在他面前坐下,沉默一会儿,本着眼前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偷偷摸摸蹭过去,甲很大方,结结实实地抱了他一下。乙察觉出甲也有点冷,于是顺理成章地整个人窝进怀里去。啊,得救了。

“醒了。”甲才想到回应。花生人在“睡眠”状态的时候几乎是不可能被外力吵醒的,但是甲迷迷糊糊感受到下雨了。下雨了,乙会冷。于是他竟然自己提前醒过来,来的正是时候。

“……甲,你有没有想过,黑花生是什么?”乙活了过来,问。

“……没有。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隐婆或者行刑者会知道。”

“为什么是他们?”

“他们年龄最大。”乙想想说,“他们知道的最多。”

那他们会知道什么是喜欢么?甲耿耿于怀。他不大想直接问乙,他觉得这样有点伤人。但也许乙也知道——也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件事。

“你之前问我喜不喜欢你……”甲斟酌着开口,“你喜欢我么?”

乙愕然,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甲也会说这种话。“……真会找时候,我说不喜欢你再直接跑掉,然后我就冻死了。”乙半真半假道。

“不会。”甲看看他,“你不喜欢我也不会跑的。”

为什么不会跑?

因为……因为……

“我喜欢你,我可喜欢你了。”乙哼哼唧唧道,“我不喜欢你还跟你搭档,给你洗衣服?不喜欢你还跟你说这么多话?”

“……搭档,洗衣服,说话。”甲一件件记下来,“这就是喜欢?”

乙无言。

“是也不是吧。”他狡黠地轻笑,“等你知道了你就明白了。”

 

乙突然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04

甲和乙一直是搭档。最初只是偶然的分组,后来可以自由选择搭档了,因为熟悉,他们还是站在了一起。起先谁也不跟谁说话,跟其他的花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闲暇的时候,乙会做一些小动作。后来甲特别想说话了,看到乙就觉得喉咙发痒,觉得要跟他说些什么,又担心乙会觉得自己有什么“瘟口病”,他自己私下说过话了,那么长时间过去,不也没一命呜呼?

也许乙是特殊的,乙不会那么想。

甲偷偷打量乙。后来甲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有自己的性格了,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模式训练把那些特质磨掉了。”乙在对着靶子练自己的枪。

“为什么我们的性格没有被磨掉?”甲问。

“……因为我们个性鲜明。”乙冲甲挤眼睛,“那么深的沟壑,是日复一日也填不来的。”

 

他们就像是被绑定了。一起做好事,坏事,做破坏规矩的事。一起想乱七八糟的事。

那么多事他们都一起经历过了,人生那么短暂,好多好多地方都有彼此,甲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种关系。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样。

他也想过如果有一天要分别怎么办,答案仍然是无解,明明之前没有乙的时候也是自己过,现在却也怎么都想不起来以前是怎么过的了。

有一日乙拉着他到镇头上的山坡看落日。太阳像一个红彤彤的鸡蛋黄,边缘扭曲着沉入地平线,漫天的云彩都红了,渐渐地染成一片粉紫。乙的袍子是黄的,尚能看出些轮廓,甲的蓝袍子几乎是彻底融进夜幕里。

月光温吞地笼罩了这片大地。

“甲,为什么月亮有时候是圆的,有时候只剩下这么一点?”乙盘着腿。他盘腿的时候喜欢抓着脚踝,花生人的脚踝手腕很细,一只手就能抓过来。

“不知道。”

“天上的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下雨?”

“不知道。”

“太阳晚上去了哪里?如果顺着路一直走一直走,又会走到哪里?”

“……不知道。”

到后来甲已不忍再去回答,乙也不似在问他。乙热切地、快速地提问,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疑问一次性倒出来。甲这才知道乙原来想过这么多。这些他现在不知道、以后也许也不会知道的问题就像一把被撒进心里的种子,由乙的三言两语催生,快速覆盖那片仍算贫瘠的心田。

甲最终问:“为什么你能问那么多为什么?”

乙一怔,反问:“为什么不问为什么?”

甲无言,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你话多?”

“因为我命短。”

短短一句回答让甲骇得险些从山头上翻下去。他想问乙为什么这么说,但就在那一刻,一种心意相通的默契击中了他,他知道乙所想的,也自然看到了被掩饰的颤栗。

“……鬼蘑菇?”甲压低声音问,呼吸变得很轻很轻,乙重重点头,将袖口撸起来。黑色的一点点,突兀地现在苍白的皮肤上。

甲如遭雷击,颤抖着拉住乙的手臂。

“……甲,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要亲他的。”乙突然开口道,甲不明所以,乙悄悄靠近一点,说,“我喜欢你,我想亲你。你让我亲吗?”

甲不知所措。

“……亲我一下然后杀了我,我才不要让别人的枪打中我。”乙用手指敲起自己的脚踝,指了指甲的枪,“……你会亲我吧?”他语调轻轻。

“你不会死。”甲猛然道,“你不会死!”

“……你要是不愿意亲我就直说。”乙狐疑地看他。

“不是!我知道!……长了鬼蘑菇的都被我们杀掉了,没有一个人是病死的!”甲一个激灵,思维前所未有的敏捷,他拉着乙的胳膊,“乙,你不能死。”

至少在我想通什么是喜欢之前,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

“……要是我死了怎么办。”乙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倒不如说在发现这一点时,乙就不信命地想过了。但他怕,他开始怕死了,于是他为死做准备了。喜欢的人都不亲一口,怎么能好好去死,怎么甘心就这么去死?

“要是你死了……”甲如鲠在喉,“我陪你。”

乙一下子跳起来,还险些崴到脚。他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甲,还有几分威风英气,乙后退几步,好像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甲,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乙问。

“……不想你死就是喜欢你?”

“想跟我一起死就是喜欢我。”

“嗯,那我喜欢你。”甲一本正经道,“乙,我喜欢你。”

 

乙掐了掐自己。

疼的,没做梦。哦,花生人不会做梦。

 

“那、那你亲我一下!”

便宜不占白不占。

 

05

甲去找隐婆。

他记得乙曾经说过,这里年龄最大的(还活着的)就是隐婆与行刑者了。隐婆他不熟,尽管是这个人运来食物、运走尸体,但他们从来没有过交涉。甲跟行法者有过花生人的交流,甲曾经也去处决过患有瘟疫的花生人。可行法者神出鬼没,刑场没有人,他不会现身,因此甲只能跟丙换了班,偷偷去找隐婆。

丙闻言挺惊讶,你整天把规矩挂在嘴边我还以为你要找我麻烦,原来是来找我换班的?!甲沉默了一下,说乙不是也换过。你跟乙越来越像了,丙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甲想了想,又想了想,用火枪柄不轻不重地打了丙的脑袋。这么八卦,不好。

 

看着甲潇洒离去,丙愤愤咬牙,老子信了你的邪!

 

甲来晚一步,他看着隐婆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往镇外走,这个年轻人的右手腕上绑了一块鲜红的手帕。这么鲜艳,太不像是花生镇里的东西,结合前些日子一件大事,甲恍然大悟,这孩子跟外来者有关系。

甲想了想,又想了想,转用火枪柄打了自己的脑袋。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不好!

 

乙被迫当上了前线。

打起来了,血肉横飞,不断有头颅滚下来。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但是这些都是他的同类。他蜷缩在栈道的下方,屏住呼吸,听着属于红胖子的沉重脚步声跑远。他不后悔做了逃兵,他惜命。那家伙不是真神仙,他身下的烟都是烧出来的。于是他对这种命令嗤之以鼻,打算偷偷溜走去找甲。

但紧接着是更轻更轻的脚步声,乙猛然瑟缩了下,他想起那只浑身漆黑的鬼。枪法奇准,弹无虚发,露出只鲜红的眼睛。如果遇到他,一定会被杀掉——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办。乙抱着脑袋想,我还只亲了一下!好不容易听到的表白找到的对象!我还只亲了一下!!

就在乙愤然到几乎热泪盈眶的时候,脚步声快速远去了,紧接着是几声枪响——不是对乙的。咦,这只鬼去追红胖子了。捡回一条命的乙四顾无人撒腿就跑——甲应该在镇子里!既然在这里打起来了,那镇子里应该是安全的!

我不管!乙一边跑一边无赖地想,甲可是说了要死一起!就算死我也要亲够了再死!

 

 

06

闹起来了。

花生镇是悬崖峭壁上摇摇欲坠的平衡木,只需要一片羽毛,都能让这岌岌可危的平衡轰然倒塌。随着大行法者的呼唤,越来越多的花生人摘掉假眼假嘴,仍有几分惶惑与不安地聚集在他们身后。灯台被掀翻,散发着焦味的灯油洒落一地,天空上漂浮的巨大花生——蚁后,发出沉闷的悲鸣。

 

甲逆着人流跑,他抓紧手里的火枪,现在这么乱,他可不担心乙不愿意摘眼镜不愿意说话,但他刚刚从丁那里听到,乙的队伍被安排去堵截入侵者,他的血都要凉了。

那个入侵者是个怎样的怪物他还没听过吗?!根本没可能赢的!他是想,乙那么机灵,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但是、但是枪是长眼的东西吗!甲似乎已经能想象出瑟瑟发抖的乙被流弹击中,蓝色的血流了一地,落下的头颅上还沾着眼泪。

甲几乎要崩溃。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比被枪口指着还可怕。乙是个无赖,满脑子怪点子,还乐意拉着他做共犯,但乙也会因为寒冷缩在他怀里说喜欢他,也会因为难以接受的真实浑身颤抖,乙会依靠他,也愿意被他依靠。乙那么特别、那么独一无二,但这特别,这独一无二都只展现给他看,别人也许觉得乙是个疯子,但是甲知道,这天下再不会有人——人类,花生人——比乙还要机灵还要可爱。对,我觉得他可爱!甲狂奔着想。

我觉得他可爱!我喜欢他,我爱他!

 

吉安会说他们是猪猡,说他们是肉鸡。但这只是被迫的千篇一律,他们只是做着大家一直做、自己也被告诉要做的事,却没有人去问为什么。为什么不问为什么!甲想。一句为什么也许得不到答案,但一句为什么证明了你的思想、证明你还是个有智慧的独立生命体!他真是爱死了乙的每一个为什么,即便他不知道那些为什么的答案,他也希冀着与乙一同揭开谜底。

所以,所以!你有那些个为什么都没有解决!你给我平平安安的!

 

07

乙被甲找到的时候踉踉跄跄,手臂上全是擦伤,在蚂穴里滚来滚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天地良心,他只是想抄个近道。

“乙?!”甲的语气听上去就要哭了,乙直接被吓懵在原地。

“你你你你你的眼睛呢?!被他们看见了怎么办?!还、还有这是外边……”乙一想到那劳什子所谓的“瘟口病”就吓到结巴,他谢天谢地是跑出来了,可别把他对象弄下边去了!

“大行法者按捺不住了,他们都摘掉了假眼睛,都在说话。”甲深吸一口气,搂着乙的肩膀,“我找了你好久……差点吓死。”

乙忽然就想哭了。离死亡那么近的时候都没这么想哭过。

 

“你,你快亲我一下!”乙的额头直接磕在甲的额头上,疼是疼了,他捂着脑门儿急不可耐道。

甲看看他,突然按住乙的肩膀。

 

“吧唧。”

 

Fin.

题目想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感觉  8494字…………

就人设而言应当是一本正经话唠闷骚攻X油嘴滑舌思想家无赖受


天知道我跑偏成了什么样子????

双行法这么好吃怎么没有粮啊哭哭啼啼  爸爸们有粮吗   跪求  粮……………………

以及别看思想家们思绪这么暴走


最后谈恋爱亲亲抱抱那啥啥就不要想太多了…………………………


乙是个无赖。会耍流氓。但意外的很纯情。甲更类似于传统的花生人,但是很放纵乙。就觉得………………有点可爱but被我写成什么样子了  绝望

来亲亲啊…………………………



关联文(一点点)丁丙的《杀人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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