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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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法.《所向皆靡》

BGM:《大护法》-戴荃
《所向皆靡》

01
“你不要穿红衣。”
老头儿一身青衫,银白的山羊胡。烟斗一下下磕着桌沿。“叩,叩。”琵琶曲声轻柔似涓涓,自层层叠叠的纱幔后流淌而出,青烟四溢。青楼。
“七月十五晚鬼门开,天地倒置,家家点灯笼戴鬼面。百鬼夜行,大鬼,小鬼,胖鬼,瘦鬼,一齐聚拢上来。恶鬼当道,他们渴血,他们要吃肉。低头屏息慢慢走,遇人遇鬼莫声张。点上城主红灯笼,它们随红走,一路走一路喃:‘要饿,要饿。’你不要穿红衣。”

大护法见老者振振有词,一时不忍出口打断。窗口鸟鸣啭啭几声,山城蜗居于山谷一隅,空气闷热异常,只越听越躁。此种风月之地,怎也轮不得他出入,但现今也是自个儿弄丢的人自个儿找,天知道那个小鬼怎么会溜进这里,一进门便被这算命老头缠住,一面说一面磕烟斗,烟灰呛得他喉咙发干。
“……知道了,多谢提醒。”时间紧迫,也不知这伙人跑远没有,大护法几次提气没提起来,干脆松松任它去了,此刻又心平气和地提起画卷,“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者眯眼看了阵,摇头:“你走,这不收红衣的人。”
台上一歌女忽然开腔,大护法不自禁被吓了一跳,足足七层高的建筑,大堂里只见这两人。他突然一觉得悚然,像是真有血腥气藏在脂粉后袅袅升起。这个地方邪气。他微微皱着眉断定。左顾右盼一番,询问无果,利落走人。

02
这次的太子是被人掳走的。
若说这天下传闻太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起先听了他还会在内心嗤笑几声,后来这“天生丽质”的小家伙成了大家伙,他真正忙起来,练练不常动弹的腿脚,才真觉着这传言给他省心。这么个样儿,你不说,谁知道这是当今天下的未来小主啊。
因此这太子自个儿偷偷溜跑那么多次,大护法还得以一边心里骂一边找人,不是真怕他被人认出。这次真给伙人掳走了,他倒也就突然一口气没地儿出了。不气不气,气了损命。
他们还在回裴定的路上,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太好过,每日都得守夜,没个阖眼的时候。那夜乌云密布,月光星光一并不见,他右眼皮一直跳,心悸得很,不禁谨慎些,早些安营扎寨,不料叫人下了药,等他睁开眼一扫,满地狼藉,人已不见踪影。
他当即脚底生风,寻着脚印追去,一路追到这地盘儿小却易守难攻的山城,一转眼就看见一人手里拿了个天下独一份儿就归太子爷的物件,当即跟去,却没想到几个转弯跟丢,一抬头看一个身影蹿进青楼门槛。

大护法看看天色尚还亮堂,便四处走动走动,没人对他的装扮起疑,他便觉这老者话中更有深意。听人道此处城主大人治理有方,是神仙保佑,顺利灭了山贼又歼了强盗,护住一地安康。
这个城主倒是在人心里太过有分量。大护法眯着眼抿茶水。想把自己神化的向来不是神,指定心里有鬼。
虽说他是这堂堂奕卫国的大护法,却是个真真正正的不理朝政,腌臜事儿见多了,就不愿意搭理更多的乌烟瘴气。他一身红袍坦坦荡荡,挺胸抬头地走进朝堂,不是为了惹一身俗灰的,所以这种事儿他顶多撺掇撺掇太子跟皇帝漏点动静,自己是不去管的。
但若是给人骑到头上来,那就不可忍了。

03
彩这个女人用膝盖想也是有问题了。
思索到这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了换盘着的左右腿,不然总有一条腿压得慌。他倒也有底线,但只是要伤太子的,管它男的女的老的幼的,统统都是要打的。使命使命,这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一天大雨滂沱,山洪暴发,他们在树丛里遇到衣衫褴褛的女子,等人家一清洗打扮,能让太子忘了西宫的宫女。
当然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想念他西宫的宫女,念此他又叹了口气,心想人真是老了,总忍不住叹气。成长是注定的,只是方式不都是这么残酷。
所以一路上彩也不是那么惹眼,但她的笑以及看自己的眼神让大护法不舒服。她在盘算什么。大护法总这样觉得。值得一提的是,从彩加入队伍后,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被什么盯着。觊觎着。那种眼神——想要抽你的脊梁食你的血肉。不是恨。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像野兽,不是野兽,后退几步,瞥着你的脖颈。有针对性,要把你拆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谁,但他守夜的时候总是冷汗涔涔,因为夜晚的时候,那种感觉更为靠近,他甚至想转身杀入林中揪出那个眼神可怕的家伙,但他的任务终究是保护太子,太子没事,他就没有主动出手的必要。

太子被掳第二日的清晨,彩不见了。那种感觉变得很淡很淡,几乎要没有掉了,他就断定那个家伙跟彩是一伙的,他们最好不是掳走太子的那帮人。大护法的眼神变得很冷。
他在茶馆里坐到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等天黑。天黑好动作,这里人太多,太子的身份不能张扬。小涅叽像是饿了,他随手抛了块茶糕给它,小家伙嗅了嗅,却像是不爱吃。看小涅叽那么毛茸茸的,里面也是相当有肉的,不见得有矫情挑食的时候。大护法觉得这片地方不对劲,到处都让他感觉难受,也许小涅叽也这么想。他想他要赶紧把太子找出来,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
那个跑进青楼的人带着那点蓝光,自他面前快速走过。他的瞳仁猛然缩了一下。

夕阳西下,半面天都是鲜红的,一身红衣到适合融在天上,不太能藏进阴影里。于是大护法很快便被发现,那个人在没有人的小巷里飞跑了起来,他也不慌张,运起轻功几个身影翻飞,硬是将这地头蛇的优势压没了,他看着那点晶莹的蓝光在那人的腰上一闪一闪——
那是太子绑在脖子上的。太子豁达,但,心伤难愈。人死了就剩一抔黄土,再不济黄土也随风而去。这块世间仅有的蓝色石头,便是太子的念想。是那个叫小姜的孩子。
这个人是故意的。他故意来诱自己,前面大概有陷阱——迎面晚风飒飒,他不得已眯起眼,视线有几分模糊。他心知肚明,但他不可能不去,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可没什么好怕的。

却没想到一大片地面轰然坍塌。
尘土遮住视线,大护法咳嗽几声,天已经黑透了,迎面有劲风袭来——他一翻身,箭矢擦过袍子边缘射入墙面,这只是个开始的号令,一时间耳中满是箭脱弓的破风声,烟太浓,这不只是尘土,有人点了烟——但只要有箭射过来他就知道人在哪里!
百箭齐发,生生要将他捅成筛子,大护法可不要让贼人如愿,锁定目标一发能量射去,莹蓝色的能量让人痛呼一声,有人在坑洞边缘高喊——上方!又一发射击,几个人倒在地上,一支冷箭蹭着面颊飞过。大护法自有以一敌百的能耐,被围攻却是两拳难敌四手,他的攻击可比对方有效多了,但他没吃饭,赶了一天路,早就有些倦意,体力经不起消耗。他约莫测定坑洞的深度宽度,连击几下,趁着攻击间暇踩着坑壁跃起——有人跳下来了!
于是围攻变成近战,大护法在心里冷笑,单手擒住那人手臂能量溢出——这人痛呼一声软在地上,却还有更多的人来!这是个组织——大护法忽然眼皮一跳。
烟的气味变了。烟里有东西!
这个味道他曾闻过,是林间的迷药!扩散极快,若顺着风向不消片刻便——他已经听到几个人齐齐倒地的声音——还真是敌我不分啊,却是真正棘手——眼皮打颤,他强撑着不要倒下去,短短几秒内便挂了彩,红袍好处就在这里,染了血也不明显——
一种感觉。
是那个家伙——又中一箭,意识更加迷离,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备的姿势,就沉沉倒在地上。

04
“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盘着发髻的绝色女子嗔怪道。

大护法面不改色:“任谁醒来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有一个十分可疑的人推门而入,都会跃起攻击的。”
“……小孩子面目嘴却挺利索。”女子用手指卷着发丝道,“嗳,也不知你用的是怎样的火器,到我这儿就是根破棍子了。”
她在套自己的话。
“那是你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大护法淡淡道,这个人太可疑,说是救了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身上的伤倒是痊愈了。如果是真的,她用了什么方法?
“我不用识泰山,我认得你就好。”彩笑笑,“你到底是谁呢?他不告诉我。”
他?
大护法猛然想起那种视线。他!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又是谁?!那种视线,那种质感——简直像一只鬼!
……鬼?
前不久方才遇到过一个人,极像黄泉路上的鬼,断了自己十一根肋骨,疼得那么明晰。倒也是个可怜的,按理讲早早被自己真送上黄泉路……
就这么拿着自己的乌钢杖进了门。

“谢你救命,大恩来世再报,公务在身,请把东西还给我,我这要启程。”
大护法出了一手心的汗,确认了一下涅叽还在自己身上睡觉,正经道。这人穷追不舍,一言不发,黑衣红眸,第一下就打中自己的屁股。难缠,敏锐,是难得与他一斗的对手,他却早过了好斗的轻狂年纪,只觉着这人莫名攻击自己,可恨得要命。
分明被自己几下攻击打得四分五裂。
……这家伙莫不是真的鬼?他禁不住在内心嘀咕。这个人,不,这只鬼……他要做什么?如今他与那只曾经带着强烈感情的眼睛对视,他又看到猩红的太阳,看到占有与杀戮,血流成河,伏尸百万……凶猛,残酷。但竟然……也有了那么点温和沉稳的内里。
怎么,死了一次,转性了?大护法不知是自己最后那一席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彩?这女人真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能力?那岂不是和自己……
他不多想,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人枪太准,现在乌钢杖又在他手中。他不怕死,但他不能让太子出事,他还有使命在身,便洒脱不了。
“罗丹?”彩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笑了,“诶小胖,你欠我一条命,我欠他一条命,所以你欠他一条命。”说罢她扭脸就要走,“听他的。”
大护法内里震惊,这只鬼从始至终就说了一句话,不然他还以为这是个哑巴,结果这么大能耐吗?不可否认彩是生了极妙的皮囊,却对这只鬼情有独钟?
现在还让他跟一只鬼讲道理?!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句,人影已闪至面前,大护法下意识抬脚踹去——这一脚本能让人直接飞出窗外,却被人直接用手捉住脚踵,他身上还有些软绵绵,力气不够,叫罗丹借着姿势又往榻上按了按,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不算用力,却让他感到一丝难堪——正好按在锁骨尽头,那块骨头比较脆弱,眼见着罗丹将乌钢杖往地上一丢膝盖压上榻来——靠你要干什么!这个姿势不好抽手,大护法一咬牙,硬着脑门子往人脸上狠狠撞。

这个叫罗丹的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捡回乌钢杖的大护法活动着肩膀愤愤咬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罗丹没露出杀意,他也不愿意凭空惹事端,现在这瘦瘦高高的尖帽子坐在榻上好像在思考什么,他就想趁机开溜了。想着这个恩等找到太子再报吧,转身就想走——
“等我。”一个黑影子贴上来。

他绝对是脑子有病吧。

05
脑子有病是脑子有病,能打是真能打。

大护法觉得这青楼不对,是由那脂粉味识出来。太像了。
方才躺过的是市郊一间空房,一路往内走,才知道这样的空房还有好多好多,他暗暗心惊,这些人是去了哪里?进了集市又看到有小贩在卖鬼面,一数才知道七月十五中元节就在今天。
怪不得那个老头跟自己瞎扯——他猛然想起那脂粉味。这么个造型夸张的人跟着自己(而他毫无自己也造型夸张的自觉),见着他们的人都给让路了,倒是方便不少,但那眼神太恼人了,大护法想不明白罗丹要做什么,要说他要打便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但他也不打人,就安安静静地跟着,刚刚说那句话就跟自己幻听了一样,装哑巴。
这次他没大摇大摆进去,而是从后院偷偷摸摸潜进去,他本以为看到自己去这么个地方,罗丹多少会有些反应,谁知道他仍旧一言不发,说潜行就潜行,说跟着就跟着,比太子乖多了。
唉,也不知道那家伙丢了小姜的石头,会成什么样子。
还没来得及想太子再多,罗丹就搜出来一箱子罂粟壳。

还是打人比较爽快啊——
大护法甩开肩膀跳在桌子上,乌钢杖端闪闪发亮,整座楼里都是埋伏——嗬,天罗地网啊!带着怪味儿的酒坛子从楼上抛下来,大护法看都不看,两脚踹到对方人群里去——他就猜到这里面有药!近战对方不敢用迷药,也就只能下点小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致幻的成分,那些罂粟壳的斤两够这儿的老板斩首示众十次八次了!罗丹也不说话,双枪正对着人头去,一枪溅一地血浆,毫不留情。这怎么这么像是我带着这家伙来砸场子啊——大护法腹诽一下,又端掉两个——砸场子就砸场子吧,让你知道有些人惹不起的,这奕卫国未来的江山是能儿戏的吗——那你倒是给我出来呀!最后掌权的那个胆小鬼,出来谈条件啊!

怪不得涅叽不乐意吃这里的茶点。他想。
这里的幛子,糕点,全是一股子迷药味儿!之前不晓得这是什么,还会当做女子的香!

呔!未免令人作呕了些。

这就是个毒窟窿,跟山贼强盗勾结沆瀣一气,也不知这神通广大的城主是个什么玩意,这座城就是巨大的蚂蚁洞,表面看着一个口,内里不知藏了多少肮脏龌龊。
他们是冲着太子去的!大护法明了,往楼上跑,打得昏天黑地,正要逼近顶楼,却被罗丹一手臂拐进怀里。
“退。”
他还不习惯这略显亲密的姿势,迎面却是火器的噼里啪啦,迎着脑袋来,来不及细想,他迅速抬起乌钢杖挡过,子弹打在上面就跟苍蝇撞了树,就是震的虎口生疼——顶楼绝对有东西!闹这么大动静头头还不露面,藏得很深嘛——眼看着又有人要放迷药,大护法几下解决,两个人目标总有些大,攻势太猛,都受了些伤。
罗丹拉着他往窗边靠,一直护着他的后背,大护法仍有些不甘,干脆轰掉了顶楼唯一房间的门,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就被罗丹带着跳窗而出,脚点房檐飞快离去。

06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太子于身于心都不再是孩子,本质里却还有些难以抹去的属于孩童的稚嫩心性。大护法活的时间长,生离死别见过无数,在尸体堆里爬过,算不上铁石心肠,面对生死却也只剩惘然没了大多心伤。
但是太子不一样,他要什么有什么,懂得生命的概念,却没有见证太多死亡。他很真诚,他恶劣得很真诚,足够任性,但也足够认真。
大护法知道,生在皇家,他总会明白一些事。没有人无所不能,哪怕再神通广大,不是所有你想要的事物都能留下,不是所有你想要保护的人都能安然无恙。失去是成长难以避免的一课,大护法却不觉得欣慰,这种学习方法未免太伤人,未免太伤心。
唉,再怎么大对比自己也仍然是个孩子,还是要护着你。如果可以的话,平安找到你后,再去把小姜的石头找回来吧。

主使者很沉得住气。大护法意识到,这是个有野心的难缠对手,他的目标也许是皇权。藏了那么多罂粟壳,表面上铲除了外来势力,实则暗中养虎,那些空房子里的人是不是去了那里呢……罗丹忽然停下。
是一条河边,草地柔软,竹树环绕,是安全的。大护法恍然意识到这人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黑发。下一秒罗丹就摔倒在地。
红色不容易看出染血,黑色更不容易。
为了护他的后背,罗丹受了很重的伤。

大护法认真给他清理伤口,看着不像个人样,好像还挺年轻的,只有一只左眼,应该是右眼的部分缠着纱布。他为什么遮住这只眼睛?大护法犹豫片刻,担心这是什么旧伤,轻轻伸出手指触碰,刚一碰到就被突然醒来的罗丹反身压倒在地。
黑色的碎发垂在他脸上,痒。那个眼神……如此近地看那只眼睛……他感觉自己在那只眼里被生吞活剥了,被大卸八块,血流成河。这是……
指尖动了动,还记得刚刚的柔软触感,纱布很薄,但他好像没有摸到睫毛一类的存在……
罗丹无比认真地盯了他一阵儿,突然低下头来,大护法下意识闭眼,这人不会那么斤斤计较被自己脑门子撞了一次就要撞回来吧——却不想到只是被抵住额头。再怎么不像人也还是个人,若不去计较那一只独眼还算生得俊郎,额头一片薄汗,发凉。大护法很茫然,这人轻轻缓缓的鼻息拂过面颊,又一阵痒。
大护法觉得这情形不太对了,说不上来的古怪,就在他准备开口时,罗丹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放开他起身。

“你的眼睛……?”大护法盘腿而坐,看着罗丹将帽子戴好,又是一只鬼的模样。
“……一只。”他淡道,大护法有些诧异。这是说只有一只眼睛?到也没什么,他有这种非人的能力,也就是个怪物。
“今晚我去城主府,你回去养伤吧。你伤我十一根肋骨,我取了你一条命,算是平局。但我还欠你一条命,等太子回去,我再还。”大护法用乌钢杖在地面上划拉山城的地图,城主府位于山城边缘,更像个军事要塞,面对城池繁华处,背面就是悬崖峭壁一条大河。
罗丹本没必要跟着自己,他也不懂罗丹这样做的原因,若说为了让自己报恩,也太扯了。无端的杀意来得总比无端的好意平常,人可以出自许多原因去杀人,往往却没有很多原因对别人好。
罗丹没说话,用枪管指了指象征城主府的三角,又指了指后面的悬崖,意思大概是可以从那里撤退。大护法纳闷了,你这?
……也罢也罢,腿长在他身上,爱跟跟,他不打怵。

07
中元节晚。
成串的暗红灯笼抹着朱砂,鲜红的穗子随风摇曳,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风铃声。道路漆黑一片,烛火将天空映成暗红,位于高处,看到的不是万家灯火的繁华之感,却像是鲜血随着街道一路流淌。带着鬼面的人动作缓慢,真如地狱门开,百鬼横行。
大护法想起青楼那老头的话。真的没有人穿红,那他这目标未免太鲜明了。倒也罢。他坐在城主府对面茶楼的屋顶,握紧了手中的乌钢杖,管你什么玩意儿,要来便一同来了,莫要日后纠缠不休惹人烦。
“七月十五鬼门开,大鬼,小鬼,胖鬼,瘦鬼……”他语气森然道,陡然一转,“竟没有一个比你还像鬼的。”
盘腿坐在身旁的罗丹转过脸看他,鲜红的眼眸仍然会让人看了心慌,大护法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听一阵衣物窸窣,罗丹伸出一只手来,看他也不像有恶意,大护法虽满腹狐疑却也任他去了。常年握枪的细瘦手指触到自己的面颊,继而微微向下抚到下颌,大护法被迫仰了仰头,不明所以。
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阵,罗丹语气仍旧平淡,却不知怎的像是在笑。
“……鬼也有体温吗。”

唉。大护法想,这个人出于某些目的杀人如麻。很多无辜的生灵葬送在他手中,他也属于穷凶极恶之徒,罪行暴露要上断头台的。但他的手却还是热的,像是说那颗心,那条命,还在跳动,还没死去。
其实就论杀生,自己也是罪大恶极,但理由更为冠冕堂皇。
真是,怪物对怪物啊,他想。

城主是个白面有须的俊公子,看着就正气凌然,但深谙其所作所为的大护法不吃这一套。那伙人点着篝火,除了城主个个佩戴鬼面,红色的火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亮。山城,已然变为一座修罗城。
“初次见面,阁下好生英勇,几次三番也没伤到您,还叫您闯进老巢来。”城主皮笑肉不笑,大护法冷哼一声,幕后主使的确算漏了他会揪住青楼不放。这个人够大胆,够狠厉,派人诱他入陷阱,最可怕的还是迷烟。被他掀了青楼的房顶,还能故作镇定地跟他谈判。
“我已派出信使。请您稍安勿躁,等我要的东西到手,自会将太子大人释放。”他冷冷地笑了下,“但若是您一个不冷静,这未来的江山也许就要易主了。”
威胁我?你很有本事嘛。

这真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也不知是不是后无来者的大绑票。

大护法在内心按照奕卫国刑法一条一条地对,这人的罪能连诛九族了,却还是气定神闲,约摸也是半疯一位。被野心逼疯的。
其实说他派了信使,大护法还是有些忧心的,自己这里迟迟没有消息,天知道龙椅上那位会怎么想——那孩子也是他护大的,他熟。可别真觉着自己英勇殉职了然后还在宫里漫天缟素等自己回去了又说他诈尸……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当我真是个冬瓜似的做个摆设么?!
“让我确认太子的安全。”他面无表情道,“不然这就杀过去。”
他又不是谈判专家,没必要虚与委蛇,太子总说什么打打杀杀多不文雅,但他更不是文人雅客。
你再吵吵,就爆你的狗头。

“唔唔唔……”就见熟悉的板砖脸从窗口后探出来,嘴里塞了张手绢,表情很愤然,旁边的看守似乎是个老头。
大护法一眯眼,又一眯眼,抬起乌钢杖就冲窗后来了一发,鬼面人猝不及防,最靠近的一个小兵竟扑上去用身体挡枪,大护法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咬牙切齿对罗丹道:“那个老头儿才是真城主,前面那个是个幌子!”
最初跟着那小鬼进入楼内,就是这老头故弄玄虚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在青楼顶层的房间里,挂着一件极为眼熟的青衫,如今这城主不戴鬼面,这老头也不戴鬼面,太子那么重要的筹码,就让这老头一个人看守!
这真是一出妙极的双簧戏,这心机这狠厉,不用想也知道他提出了什么要求,他要拿这天子血脉,换皇权换土地!在这小小一座山城里韬光养晦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好大的胆子!
莹蓝能量顿时将那小兵打得血肉横飞,他一个纵身踏上屋檐继而扑向前——“大白痴你给我安生呆着!”几下齐发干掉冷箭,身后也传来枪支上膛的声音,罗丹跟上来了。
真鬼假鬼管你什么鬼,挡路的都是我杖下亡鬼。大鬼小鬼胖鬼瘦鬼,都不似人心鬼。鬼不在街上,鬼不在地下,鬼在人心中。
而我所向皆靡!管你是什么人!

起风了。
硬撑的山贼大喜,顺着风向放出粉末,大片紫色弥漫在上空,大护法早有准备,在领口抹了提神解毒的草药汁液,又略有些担心罗丹的伤,回头瞥了一眼,见人大杀四方好得不得了,又将注意力转回来。
等等!我管他怎样啊?!

老头突然大叫一声,大护法方才落到城主府的高台上,顺着声音看过去,愣了一下。
徐太子怎么说也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儿,硬对付个老头是没什么问题,但他远远看着太子连滚带爬翻出窗户,顿时一头雾水。
按常理,打架的事他来,太子负责跑路,他让人老老实实呆着,也是怕太子被流弹伤到,所以一开始就没计算他的战斗力。
太子为什么跑?大护法又端掉几个人的脑袋,向太子的方向靠拢,他不敢喊,怕让人注意到这个一路向前滚的家伙就是这些人的目标。
一道蓝光闪过,他看到了。
那个腰上绑着小姜石头的小鬼,已经有半截身子落在平台外边,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眼见着就要连带石头一起掉下去。
大护法还记得太子哭得咬牙切齿,第一次如此坚定地让自己去杀什么人。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长大了,他懂得恨了,懂得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力了。死人不能复生,如果连这最后的念想也丢掉,以前那个太子也许就真的回不来了。
那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在漫天紫烟中,在黑红色的光晕中,那么像一滴发光的眼泪。
“你给我停下——!!”太迟,小鬼抓不住,哭号着掉下去,太子挣脱被绑着的双手,紧跟着纵身一跃!

大!白!痴!!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08
河谷里雾气蒙蒙,红色身影的衣角随着水流摇晃,被一股暗流推上河畔的草地。湿漉漉的小毛球从衣服下钻出来,用沾着水的小爪子在他脸上拍来拍去。大护法吐了一口水,睁开眼睛。

一个红蛋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两个直溜溜躺着的长条,一黑一白,好不和谐。
把两个人捞出来废了他不少气力,找了处藏身的山洞,姑且不打算耗费内力去蒸干衣服。
找到他的时候,太子整个人被水草缠住,雾太大,他险些错过,但那颗石头在一阵一阵地闪光,光色洁净明亮,一目便知。是小姜在帮你吧,傻子。
罗丹身上的伤口有些裂了,身下聚了一小汪血水,他只得撕开衣襟简单包扎一下,看着这人的脸有些出神。
明明之前还一心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现在又来帮他救他,出于什么目的?难道是想在太子面前立功?……他原来是那样的人?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

09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把你从河里捞出来,也是救了你一命,我们两清了。”翌日清晨,收拾完备的大护法在山顶小路上对跟着自己的罗丹道。
尖帽子根本不理他,他走还跟着。
“哎呦,我可是你帮你们拦下了那个信使,解决不少麻烦呢,这么着急赶人走?”彩眯眼笑,太子看了看她,躲得远了一点。
“……你会把他吓到不喜欢女人的。”
“无所谓啊,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女人。”
“……够了。”

“你不走吗?为什么跟着?”大护法转过脸,语气生硬道。
罗丹不说话。
“别装哑巴,我知道你会说话。”一根青筋鼓起来。
“……你。”罗丹伸出手指了指他,大护法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被顺势捏了一把脸。
很好,你很有能耐。

想了下还是不跟伤者计较。

“不要对太子有想法,不然我会爆掉你们的脑袋。”大护法最后冷着脸,对两人道。
“没对他有想法。”彩替罗丹道,“罗丹对你有想法。”
点头。

大护法皱着眉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要来打架吗?但也没打啊?
回头看看跟黑笋尖儿似的某人,摇摇脑袋开始赶路。

谁要管你怎么想。

Fin.

我流人物,轻喷……真觉着罗丹有种x冷淡的意味,也不会怎么撩【爱到深处自然撩?】红蛋哥根本没开窍,丹哥撩得挺绝望【并没有】
对于彩跟丹哥还有丹哥跟蛋哥【???】的感情有自我解读。彩复活丹哥已经还了那条命,但彩不认,一直说自己欠丹哥一条命,后来就用这条命去套红蛋了。
吸红蛋,红蛋真帅,他真好。
小姜呜呜呜……

昨晚太困了没写完,今天写了一上午,总算用手机艰难搞定,很难吃,也许有虫,欢迎捉虫……也不太清楚多少字,六千多还是有的吧……

用电脑一看9283真的吓到了

哦我舜远专职不要关注我thank you!!轻喷,顶锅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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