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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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远.《无声喧嚣》

Well my heart is gold and my hands are cold
我其实有一颗金子般善良温和的心 双手却冰冷得无能为力

——《Gasoline》-Halsey


BGM:《Gasoline》-Halsey

《无声喧嚣》


00


“血水会洗刷你的勋章,泪水会腐蚀你的脊梁。”


“所以,不要哭。”


01

鸢城的冬天漫长且阴沉,这个依附重工业在艾格尼萨重要城市中立足的老旧城市有着严重的空气污染,冷空气呼啸而至时,大量的蒸汽携杂未完全燃烧的煤渣盘旋在城市上空。这里的雪是灰色的。朦胧风雪中路灯亮得很孤寂,温度无法暖活一只蛾子。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混乱,恣意,亡命之徒汇聚在此,人人都是赌徒。这里有全世界第二大的地下赌场(第一为弗尔萨瑞斯的岩城),端着香槟微笑的全是衣冠禽兽。拾荒者们缄默着,当生面孔踏进赌场时奔走相告。最为庞大的情报网络,人人站在情报贩子前都相当于浑身赤裸。

“我什么都知道,你看到那个衣冠楚楚的家伙没?我甚至知道他左脚第二根脚趾内侧有一颗痣。”赛科尔·路普轻轻转动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吧”声,零零散散的彩色灯光在酒杯中折射出一小片光华,他的手指移开时,金黄的劣质啤酒内浮起两块冰块。

“也许我在你眼中也只不过是个衣冠楚楚的混蛋吧。”他轻笑着自嘲,剪得并不整齐的短发梢蹭过眉毛,漆黑枪管挨着银色袖扣。

“哎哟,可别这么说。毕竟您是‘殿下’。我给老客户可是有优惠的——怎么样,这年头识货的可不多了,您这配枪给我玩会儿呗?”赛科尔轻快地扬起下巴,一束灯光自他的发梢间漏出来,他单手用五指拢住杯口提起杯身,舔了舔杯沿上的泡沫。

“我记得维鲁特只用沙漠之鹰吧?”舜挑挑眉梢将FN57甩过去,赛科尔利落接住,转来转去看了会儿又抛回来,“谁说是给他找了。”

“说来你来找‘队长’也真是稀奇,我记得在三年前的阿卡迪纳您俩还如胶似漆吧?这怎么,吵架了?”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明知故问。

“嗬……”赛科尔无聊地撑着下巴,“其实你也不至于吧。虽然现在‘王朝’跟‘总统’是结盟了一致对外了,但‘联邦’跟‘爵士’不一样呀……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政府支持,不能代表家族立场。像是他那个家族‘奥莱西亚’就是个中立家族,他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舜的表情,忽然想起来,“噢,等会儿,067任务是他给那边透情报了是不是?我就说我的情报怎么会有错!”赛科尔猛一击掌。

“那他还真是罪大恶极竟然砸我的招牌,你赶紧杀上门去兴师问罪吧,把人押回来斩首示众以泄心头之恨?”

他懒洋洋地笑,脸颊蹭着灰蓝袖子,露出小虎牙。故意的。


“……啧。”

舜咬着杯沿瞪了赛科尔一眼。

“看你这不是也没那么记恨人家嘛。”情报贩子拍桌大笑起来,“等战争结束……”

“你知道什么时候战争结束?”舜的语气沉下来。

赛科尔耸耸肩,安静喝酒。有人搂着女郎哈哈大笑地从他身后经过,一只被烧死的蛾子落在桌面上。香烟的气息。这个地方在从内向外地烂掉。

“你晓得,‘联邦’没有政府支持,军火全部来自‘爵士’,军心已经开始散了,再说这么极端的宗教组织,被当枪使也就这几天了。”赛科尔用指尖拨弄着散落的鳞粉,“他虽然出自家族势力,但不也是给‘王朝’卖命了这么多年?你也许不明白,但我跟他都是‘龙甲计划’的产物。”

湖蓝色的双眼透过啤酒内升腾的泡沫望向他。

“你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传说中战龙的鳞甲,坚不可摧。

“护住的是龙神的命脉。”他曾柔声解释。那时汽车驶过,车灯晃过落地窗,薄纱窗帘随风摇曳,他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披了一身月华,转脸看自己,像个幽灵。


“但他的确向奥莱西亚家族透露了情报,这足以让他被‘王朝’除名并被关进监狱。”舜从牙缝里喘气。

“‘王朝’的监管制度有漏洞,你们都是最王牌的执行员,但你们很排外,‘J神’看了你们一眼就选择了‘总统’。”赛科尔简练道,“你有没有分析过067号任务的形式?哦我不是为他开脱,我干嘛要为那种人开脱?他当然是出自一己私欲了,当时在那栋房子里的还有他的生母。”

舜猛然一恍惚。


“……我不记得父亲的模样,母亲也只是一段记忆。”仿佛隔着水帘传来的模糊声响。


“不过虽然任务失败了但减少了大量伤亡。那个任务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奥莱西亚家的忠犬多得很,你觉得会让你们轻松端掉他们的女王?洛维娜夫人是谁你不可能不知道,她如果出事了整个维尔哈伦的平民都会乱,这就不是官场战场那些事了。”赛科尔困惑地皱眉,“哎呀,我说的这些‘殿下’不可能没想到,不过也是正常的啦——你们都不知道那是他妈妈嘛。”

“现在知道了。”舜咬牙切齿。

“所以你还要找他吗?我估计他现在人也不在奥莱西亚,他可能一直都在‘暗堡’里有编号——”赛科尔的话语戛然而止,继而压低声音,“别忘了,‘J神’是‘暗堡’派来援助我们的人,情报可靠,他们已经不打算继续中立了。”

赛科尔的眼神一暗。有个端酒的小姐撞了舜一下,他回头猛然一瞥,当他将脸转回来时,那种眼神不见掉了,赛科尔转去玩一枚骰子。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他呢?你不打算也不能将他大卸八块,看你的样子你们也不会和好如初,既然他已经背叛,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找他呢?”


“……他生病了。”舜语气淡淡,“我要找他回来吃药。”


02

“我听到什么吵闹的声音。”

前一年的冬天,棉雪柔软地覆下来,他们在弗尔萨瑞斯的战地医院,刚完成的任务让舜断了两根肋骨,尽远的肩膀中了一枪。替舜挡的。如果当时他不去挡那一枪,那颗子弹也许会射穿舜的心脏。

弗尔萨瑞斯气候干旱,降水量少得可怜,冬季的风干冷,像削薄的刀片。但是这里的雪是干净透明的。他们从鸢城来,那里的雪总是脏兮兮的,像是从煤堆里滚过的白色狗毛。电车摇摇晃晃,门页嘎吱嘎吱响,临街传来新鲜的苹果派的气息,他们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

“什么声音?”午休时医院里静得吓人,“爵士”已经撤离这片区域,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家医院都不会再是战地医院了。弗尔萨瑞斯科技先进,暖气设施完备,舜出于私心申请在这里多养些时日,尽远畏寒,在“王朝”相对破旧的原址里总是冻得发抖。

“……像是有人在说话啊。”披着毛毡的尽远站起来,他身上还绑着绷带,原本在这个午后昏昏欲睡的舜猛然激灵了,他瞪大双眼看着尽远梦游般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手指覆上冰冷窗面,划开雾气。雪悄无声息地下。没有呼吸声。


响笛,喧嚷,大提琴,协奏曲。

这个世界安静得像是所有事物都已死去,但他能听到命运的轰鸣,毛躁的声响滚过耳蜗。他徒劳地想去发掘些什么。


“……轻微幻觉,幻听……”尤诺捧着笔记本写写画画,“他这个状态不适合执行任务。你们‘王朝’压榨员工有些严重,这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会。”舜愕然。

“都说了是轻微的,他有心病,但他不配合治疗。”尤诺皱皱鼻子,“……但你也别想让他静养了,我给你开点药,你盯着他吃药。”


舜问他,你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尽远缓缓抬起头,轻轻笑。

“你会知道的。”他总是这么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也许早就料到舜知道的那一刻,惦念的就不会是他有没有吃药了。



03

冰块在香槟中翻滚碰撞,响声清脆,巨大的鹿角装饰品上挂着一串白烛,社会名媛提着露背晚礼服的裙摆,用羽毛扇遮住浅色的唇膏。他躲在窗帘后,窗帘上蓝色的海浪纹路裹着他的腰身,随着呼吸的频率一晃一晃。他格格不入。

舜是在酒会的主人刚刚致过辞时进门的,“王朝”的“殿下”风华正茂,踏着手工制皮鞋踩着洒过金粉的地毯,有人在旁侧发出惊叹。窗帘后的呼吸猛然一滞,继而悄无声息地流开。舜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他很早的时候就接受过这种任务的训练。你出入一个高档酒会,穿着一身定制品招摇过市,你的眼神中流露出胸有成竹与不可一世。很好,这是你天然的保护色。

就没谁会怀疑你身上是否藏着小型炸弹,也不会去猜测你的舌下有没有藏着刀片。

冰桶里的冰块发出“嘎吱”声。


舜看到他,像看到一只蛰伏的豹子。他不动声色地后退,身后就是阳台。他缓缓对舜摇头,但是舜仍然走过去。舜只是微笑着将手中的香槟递过去,他拉着那个人的手腕,对身旁的人说话:“哦,他是我很久不见的朋友。”

“什么?邀请函?我想他也许是落在了车上。”舜暗中抓紧了那人的手腕,这是个无法挣脱的姿势,他们紧贴着彼此,舜的笑容自然,而他的脸藏在阴影中。正如许久未见的老友。

“你喝醉了吗?还是不舒服?”舜垂下脑袋贴近他的耳侧,状似关切地低声询问,手指悄无声息地移到那人腰侧,按出刀柄的轮廓,那人的呼吸忽然艰难起来,他昂起脸看向舜,碧绿的双眼反射出金色的光点,“我想你需要一个地方去休息。”

“我想您能够谅解。”舜抱歉地对这家主人的女儿微笑,“他的身子有些弱,的确经常让人担心。”

“当然,客房请这边走……”


“‘暗堡’无法通过合法渠道获得邀请函,你以为弗尔萨瑞斯的的高层家这么好潜入?”舜不开灯,反手锁上房门,他抬手摸到粗糙的壁纸,那人被迫抬起头看他。下一秒舜感到枪口抵上自己的下颌,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若无其事地歪了歪脑袋,金属还带着体温。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双眼忽闪着扭曲了,他皱着眉,一点点月光照进来,正好投进那只眼睛,“‘王朝’不应该插手,这是‘暗堡’跟‘总统’的协约,你们既然已经签订了协议……”

舜猛地抬手按住他的脖颈,下意识摸到颈动脉,脉搏砰砰跳动有力却柔缓,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舜没听清,但是枪口并没有移走。舜的另一只手摸向那只握枪的手,狠狠扣紧指节,舜说:“你的远程射击还是我们一起练的。”

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他似乎要放弃了,手腕一缩,微型手枪滑进袖口里。舜想起他曾经用那只手折下一支沾着露水的蔷薇,柔嫩的碎发铺在额前,他眯起眼对自己笑,是比夏花更绚烂的模样。舜将他按在墙上,手指按着短刀的刃锋,他用冰凉的杀器一点一点蹭过那人的喉结。

有那么一瞬间舜真的想杀了他。他们本应对彼此托付真心,但总有命理嘲笑他天真。偏偏是枪林弹雨中,他们都身负重伤,自己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看着那双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看着他转身离去。

他们都发了狠地在暗中较劲,用身体束缚对方的关节。舜不能离开宴会太久,会有人起疑,他们都知道,但没人想放手。

其实他们本就是某些层面的两个极端,自相矛盾的结合体,能力是针尖对麦芒,一进一退是踩着刀尖跳舞,但他们是一体的,熟悉彼此的发丝因呼吸撩起的角度。

“我欠你一个道歉。”最终他哑着嗓子道。

舜忽然暴起,他扯着对方的手臂按着肩膀把人狠狠甩在床上,他曲起膝盖压上去,眼里冒着火光。

“一个道歉?!只是一个道歉?!”他像只低吼的雄狮,顾不得身上压出褶皱的西装,他看着自己的身影映在对方的眼眸中,细小得像一颗米粒。

“尽远·斯诺克——”他骤然闭上嘴,“尽远·奥莱西亚——”

他咬牙切齿。舜难得冲动,他压抑太久,那些质问挣扎在尽远的风轻云淡面前好像都不值得一提了。舜·欧德文这个人,也许在他看来,也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了。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心啊?!”

尽远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沉降,他又皱了一下眉,露出有些痛苦的样子,但紧接着他笑起来,笑容苍白:“我也许会死在你手里。这没关系。”

舜难以置信。

“你是唯一见过它的人。”他的声音轻柔又舒缓,语调似乎是在讲睡前故事,他在叙述什么秘密。但他的眼神冷硬起来。他握住舜的手,那只拿刀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你是唯一见过它的人,舜。”


舜一开始认识尽远的时候他根本不会笑,少年们疏远他。“他是被当做机械养活的怪物。”这些人这么跟他说。但舜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胡思乱想呢,他去跟尽远搭话,跟他面对面吃午餐。舜出身显赫,却选择了这条路,他不透露自己的身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问别人的。

尽远把那些传闻听得清清楚楚,等他性子活一些了,他会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吧咔吧,跟舜开玩笑说:“这是齿轮活动的声音。”

“也许人跟机械的差异只是一颗心。”

“那么你就不可能是什么机械了。”舜的目光柔软下来,他搂过尽远的肩膀,“我能听到你的心跳。”

“隔得那么远?”尽远愣愣地仰起脸,正好够到舜的耳边。

“我能听清。”舜说,“只要是你的心跳,我就能听清。”


但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尽远想,也许曾经有过。有没有也没什么所谓。有一个人信他,现在也许又不相信了,那他就是没有吧。那胸口处也应当空空如也吧。

而舜用力咬了尽远的下唇,没有人亲吻彼此。


04

尽远将尸体裹在地毯里丢进下水口,血迹无法渗透厚厚的羊毛,缝隙里的空气被挤压成气泡,黑影慢慢沉入海底。深夜的港口。保安拿着手电筒巡逻,漆黑的海水在面前晃荡,他搓着冰凉的关节缩在货箱后,通讯器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尽远冷到嘴唇发紫,他打开口袋把最后一点威士忌咽下去,酒液像一块被塞入胃袋里的烧铁。

海面将所有画面吸食干净,浪潮声温顺得不可思议。他望着远处灯塔的灯光,难以抑制地想起舜。舜的眼神可以很凌厉也可以很温柔,尽远都见过。他看到那样眼神的时候那么沉默,他会温驯地低下头,他害怕。他害怕丢掉那样温柔的触感,正如他害怕丢掉阳光,他时常走在路上,觉得太阳变成青色的了。

尽远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他还不至于醉,但他多么渴求一场酩酊大醉。也许他们说的没错,他定是由钢铁铸造,才会常常手脚冰凉,感受不到世间冷暖。他冷,是由内而外的冷。机械也不是活物,他从坟墓里跑出来。

但是有个人把他当人看,那个人那么骄傲,那么闪耀,尽远好喜欢他,但是他不得不自己离开。滚远一点。因为他做了辜负这个人的事,他迫不得已,但是他对自己做下了裁定。

他是个混蛋。也许不把自己当人看,他还能好受一点。


抑郁是一种空气,有时你被它紧紧缠绕,但你自己无从察觉。


急促的脚步声清晰响起,尽远猛然清醒,是军靴——这可不是来接应他的。尽远眯起双眼一下又一下深呼吸,他的指甲在指尖上划着十字。你要清醒一点,尽远。他对自己说,这不是犯病的时候。

他抬起枪。


远程射击是他跟舜一起练的,龙甲计划被迫中止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闭着眼拆卸枪支了,他们两个人在训练场,比谁的准头更好。

他比较擅长近战。因为他在瞄准远处的靶子的时候,总会感受到点什么。重影,还有……

机械式的教育方式对他来说也许是有利的,他早就被铁笼子罩起来了,那头野兽在笼内五内俱焚嘶吼至死也无法破笼而出,他是一个团队里的一员,一段编码里的一个字母,一张乐谱中的一个音符。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像个齿轮一样转动,就不会给自己惹来任何麻烦。即使他死在战场上……

“即使我死在战场上……”他的双眼被温暖的掌心盖住。“你不能死。”少年的语调铿锵有力,“答应我,你会活下去的。”

尽远的睫毛剐蹭到他的掌心,他有些茫然地问:“什么?”

“你要说,你会跟我一起活下去。”

后来有一个人希望他能活下去。是真真正正地活下去。他起初不明白,他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儿,自己摔得头破血流一声不吭,结果有一个人扶了他一把,说我能帮你。为什么呢?他困惑不已。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是个异类,但是这个人接纳自己。我们截然不同,他无声地对他讲。但是你还是对我很好。


但我是不会有好结局的。

所以你要活下去,不是跟我一起。你要活下去。


尽远的远程射击从那以后练得很好。

所以子弹划过他面颊的时候,他一枪崩掉了对手的脑袋。


他的任务执行方式总是独来独往,格洛莉娅曾经感叹,哎呀你这么棒的执行员,怎么没有个搭档呢?他面无表情地套上防弹背心。我有搭档,他一字一顿道。……至少曾经有。

格洛莉娅也就不说话了。

尽远很害怕,他的恐惧从来不发出声音,安安静静地被孤寂碾碎,像是松枝上抖落的雪粒。他害怕自己的失控,他知道自己只差一个诱因,舜将他从自己的笼子里释放出来,让他成为一个“人”,然后舜也做了那个笼子。现在他自己走出来了,他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我从地狱来。”

他对自己喃语。鲜血顺着小臂滑落,在苍白的手臂上留下狰狞的血痕。他的额头在向下滴血。


“自将回归到地狱去。”

最好不要跟我打。

你杀不死一只厉鬼。


尽远跳入水中。他吐出大片气泡,将肺部的空气完全挤出,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沉下去。海水漆黑一片,视网膜刺痛,有几颗子弹入水,擦着他的身体缓慢沉下去,他身上是一大簇气泡,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就像是一串水晶珠子,光润美好又闪闪发亮。尽远沉入水底。

深海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你看不透海面几千米以下的事物。也许海平面下几千米下只有深渊,那你又在凝视什么?*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尽远问自己。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舜再遇到尽远是在“王朝”的船上,他披着件单衣站在甲板上,好像下一秒就能滑下去,尽远回过头看他,舜似乎觉得他的眼窝又深了,他永远看不透那双眼睛,他甚至曾经以为在那双眼里看到了爱意……舜嘲笑自己。

“他们敢扣你?谁敢扣你!”电话里少女的嗓音清亮又底气十足,但也能听出些压抑的焦虑,“哦,你可算了吧,奥莱西亚家会杀了我的!你等一下,我让赛科尔跟他们谈。”

“不必了,让他们保持中立。”尽远好像这才回神,疲惫不堪地垂下头说道,语调毫无起伏。他抬起眼看了看舜,好像有些迷茫,但紧接着他走开了。

舜一愣,自上次酒会不欢而散,他就再没听到尽远相关的风声了。这个人说欠自己一个道歉,但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对不起。舜觉得他这句话另有深意。

“他们关不住我,燃料供给不够,我三天后就回去,你帮我拒绝家族的邀请……”尽远兀自说着话离去,再也没多看舜一眼。

舜却被一种气氛压得窒息。


是什么那么悲凉,那么僵硬?


05

“开枪吧。”

枪管抵在尽远的额头上。日光那么湛澈,飞流的沙子晶晶亮亮,一只蜥蜴飞快地在滚烫的沙层上溜走,他们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通讯仪器被护在怀里。这里的沙太细,甭管什么金贵仪器,掉进去了统统作废。

舜抱紧怀里的仪器,太阳太灼人,他没了汽油,只能踉踉跄跄地爬上这座沙丘,企图在这一小块古代城墙遗址后纳得一片阴凉。谁知如此荒凉之地,他还没站稳便有匕首迎面刺来,他灵活地擒住对方手腕,他们看到了彼此,刀掉进沙里,舜却在下一秒拔枪抵上。

尽远的眼神很凉,脸上有片干掉的血污,他偏了偏脑袋,没有去捡地上的匕首。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退回去,他退一步,舜向前一步。舜的眼神在烧,疲惫奔忙了三日,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致,他看着尽远——他曾经爱惨了这个人,但现今他如此痛恨那种无动于衷。

状似无动于衷。


尽远想,为什么我不跟你解释呢。因为我不觉得你的理解有什么不好。他的意识散乱,日光像是巨大的无影灯——你无所遁形。一切的隐瞒与丑恶,他被活剥了,冰冷的寄生虫从他的皮囊下蜂拥而出,他的血染红了尘沙。

尽远猛然回神。

他精神恍惚,拧着眉,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要哭。舜有点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尽远——这——但紧接着他就见不到这样的尽远了。他变得神色自如,双眸平静,对他说,开枪吧。

舜的指节咔吧作响。

“你以为你生活在梦里?*”

你神情飘忽,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在做梦?为什么露出那种眼神——你理所应当是走得潇洒的那一个,你根本就没把过往放在心上——


尽远发出一声痛呼。舜愣了,他下意识想去看看尽远为什么疼,尽远低着头捂住脸,突然又抬起头来。他凝视着舜,双眸逐渐失去焦距,又被迫坚定。

“你认为我罪无可赦,只能仓惶逃命。”

他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他毫无温度地笑,像是在自嘲。他顿了顿,很费力地呼吸,舜不知道他在平复什么,这样的尽远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他认识的尽远,至少还是一个会正常微笑的尽远。而不是像这样……犹如巨蟒缠住了他的喉结。


“我觉得你不是死神派来带我走的。”

许久,许久,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舜的心理防线险些崩溃。他愤然收回了枪,动作利落。他怎么可能去杀死尽远,他做不到。他永远做不到。心慈手软得像个懦夫。


“你为什么要仁慈?”

尽远用那种颤抖着的、微不可闻的声线问道,舜真的觉得他不太对,尽远小心翼翼地再度抬起眼看舜,双眸湿漉漉的,像是刚刚被洗过。但是他看着舜,又不像是在看舜。他极为困惑地、百思不得地这样问。

“尽远?”舜咬着牙,低声唤道。

尽远兀自垂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 才被这句呼唤叫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靠着破旧的石墙坐回去,舜几次想开口,还是什么也没说。


尽远双眼放空。他本以为遇到了舜,他会好一些。但他的骨血已经病入膏肓,他无药可救,也不得怨天尤人,只能自我祈祷早早被这世间怨懑活埋,还一片清净。

他摸了摸身后的土城墙。曾有无数人在这里抹过眼泪。哭号,绝望,溺亡。那又怎样呢,不会有人将之铭记。这里是这个世界的无人区,他在这里等待支援,却总有种被抛弃的感觉。真是奇怪,他自嘲。你属于过谁吗,你怎么会被抛弃呢。

一只厉鬼也会被抛弃吗?那你怕是踏不上奈何桥轮回路了吧。


舜向来雷厉风行。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让人情不自禁要听他说话。有时他也不留情面,但他仍然是个本质温柔的人啊。尽远知道,舜那般温和,他对自己仁慈。他无法下手。

你明明应该恨我入骨。尽远想。但你太温柔啦。


为什么要将这么奢侈的仁慈抛给我呢。

我是永远无法回报一分一厘的。


他痛苦不堪地闭上双眼。


06

警铃大作。

地下基地因地面上的爆炸剧烈震动着,尽远听到外面有人尖叫,冰冷的电子音在倒计时,又一阵爆炸。他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下为高层准备的避难所,领子上是刚溅上的鲜血。他的眼神飘忽迷离,他本应该撤离的——但在躲进这里时,他用自己的最后一颗子弹将挡路者一枪爆头。倒也无所谓,他想。正对面的墙角上挂着监控,他懒得理睬,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缩一会儿。他手里握着定时炸弹的开关,已经被按过一次。

总有人不让他如愿,广播响起来了,男人在对他说话。

“尽远·奥莱西亚,你的家族背叛了他们应当承担的使命,但我们可以彼此谅解,你看,我们都来自艾格尼萨……”


“我从东楻来。”舜道,“你呢?”

“……我也是。”


“……关掉你手中的开关吧,这样神也会宽恕你……”

又一阵爆炸,那个声音开始变得急躁不安。



尽远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无动于衷地看着监控镜头,歪着脑袋,像是在透过那个看什么人。



“你会疼。”舜对他皱眉,“你为什么不躲?”

“躲了就打不到他了。”尽远语气平静,任由舜给他包扎伤口。

“你这样在战场上很容易死。”舜有些生气。

尽远想,反正我也……算了,答应过你要一起活下去的。



不过你现在大概也不想跟我一起活下去,没有关系,这是我应当背负的。我会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想逃脱,我不想牵扯到你。好吵。

他皱了皱眉。


我不应当作为人类降生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低着头用指甲在手心画十字,又一阵爆炸,广播里的人在骂人。我很困扰。是种令人作呕的无知,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忽然,广播里传来熟悉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那个声音好熟悉。尽远怔怔地又抬起头,这个世界在他耳边解封了,嘈杂的大喊声、枪声、爆炸声鱼贯而入,他的脑仁儿生疼,但他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


“……你也会死!那个庇护所根本没有那么结实!你知道你会引爆什么吗——几吨的炸弹!这里在地下!我们都会被活埋!”

“你不怕死吗!你不想死吧?!你把它关掉——”那人开始歇斯底里。背景音很杂乱,那个人被攻击了。

……为什么要怕?他轻笑,我有什么好怕的。很多人对他指手画脚,他不怕,这些人比鬼都可怖。他在枪林弹雨中把自己作为人的最后温存丢到身后,他不怕,这件事比碎尸万段还痛。现在他独自一人引爆炸弹,要把“爵士”的总部炸掉,很多人对他开枪,要将他置于死地,他不怕。



“你是个疯子吧——你关上,关上!”枪声。尽远不愿意继续搭理他了。与你何干呢?尽远皱着眉想。

他想起午后的阳光,晒太阳的小奶猫,这个世界太过美好了,美好又易碎。所以我不会让那只野兽跑出来。它正咆哮着要茹毛饮血,像你们一样,你们也不应当在这里。滚回去。

疼痛如此清晰,跟呼吸一样无法舍弃,他全然不顾。他只是想,又是幻听吧,不应该是那么熟悉的声音的。怎么可能呢。他用缥缈的、空洞的眼神盯着监控,企图看到什么。

企图被谁找到。


舜将那个破口大骂的播音员一枪托打晕后快速拿走目标U盘,在仪器上浇了汽油一把火点燃,瞥一眼最后亮着的一个屏幕愣了,疯了一样扑过去看这是哪个房间在哪个部位。他原本应该争分夺秒地撤离——如果不想被活埋在地下,那一部分是“暗堡”负责的——但他被一样事物所吸引,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个事物,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去他妈的,尽远·斯诺克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那里!!!


震动,震动。坍塌,震动。这个房间似乎坚不可摧,尽远觉得无趣了,他坐在墙角抱住膝盖,想,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冷。通讯器发出“沙拉沙拉”的噪声。早就没有信号了。

白炽灯一闪一闪。突然有人在撞门,尽远不想理他,但紧接着那个人嘶吼起来——

“尽远!尽远·斯诺克!!尽远·奥莱西亚!!!把门打开!!!”


尽远曾经在咽下药片前想。

整个世界就是巨大的冰桶,我们不过蝇营狗苟,满身污秽却企图一片洁净,嘶吼着,不满着。被封存在冰块里沉底。我无法醒来,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告诉自己,你听不到,也不需要听到。我在掩耳盗铃。我做一些极恶的事,也做过一些善事,但天堂不会就此对我打开大门。

我注定会在暗无天日的十八层底承受烈火,我理应因疼痛而活。

但你为什么要拉我一把。


在天平的彼端加一些善意,整个棋盘就崩溃了。加一些感激,加一些痛恨,加一些情爱。一切变得无序可寻,调和得凌乱又黏着。


……你。

……舜?!



这里要爆炸了。舜在这里。这里已经在爆炸了!不能让他在外面,他会死的,他会死的——!舜会死的!这一认知让他浑身颤抖,他连滚带爬地把门打开,地面又抖动几下,舜直接扑进来连带着他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儿,舜盯着他,眼里全是血丝。


也许这只是做梦。



“你是不是以为你在做梦?!你一个奥莱西亚家的少主为什么要跑来参加这个任务?!你那么想死吗?!尽远,回答我——”

舜将门踹死,扯着尽远的领子将他按在墙上。这间屋子里的情绪早已失控,死神的阴影凝聚在上空。

尽远突然想笑,又很想哭。他不顾一切地搂住舜的脖子,他把脸埋进舜的颈窝,于是舜的动作也停住了。


“你说的没错,我罪无可赦,我应该被直接埋葬。”

死了一般平静的语气。什么——?!舜猛然想起上一次在沙漠中的相遇。他又想起格洛莉娅给他的一些资料。“尽远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舜还以为他的心病是奥莱西亚,但他回去了,他回去了还有什么心病——能是为了自己么?


“我有家族遗传精神疾病,舜。”尽远的下一句话让舜愕然到难以发出声音。回到暗堡后,他只能靠药片维持片刻清明,奥莱西亚的血统于他就像诅咒,他们是优秀又耀目,精神状态却会随着激素分泌变得像精致的玻璃器皿。一个突破点便可支离破碎。

家族遗传精神疾病。你怎么被选入“龙甲计划”的?!舜猛然想起那时的尽远是怎么个状态。他将自己活成机械,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许不会拥有一颗正常的心。

“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死在战场上,或者被自己杀死,这都是我罪有应得,你一定也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你以为我怎么想?!你以为我想着让你去死?!我,我——去他妈的!


“我不正常。是我的错。”

尽远的手臂搂得很紧,他不放手,声音平静又清晰,舜看不到他的脸。他就像是在读谁的死亡判决书一样——尽远曾经想过痛饮汽油,每一次跌入水中,他都觉得自己会被海草大卸八块。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思想,他的思想有罪,他的思想在判决他,他无能为力。

他自己怎么可能对抗自己的思想。他无可奈何,他只能接受。


“我是个骗子,现在又要爽约,我知道我活不了太长,但是你——你早该走得远一些。”

“——不是!你不是!”舜如梦初醒。他用尽全力抱住尽远,摸到了消瘦的肩胛骨。一种他即将要消失掉的感觉。


“我们的教官爱写诗。他曾对我们说,我们都是良善的遗孤,我们都是孽罪的拥趸。”

在舜第一次杀人的那晚,他这么对尽远说过。


“我们都是。”


你明白吗。

你不是唯一,尽远。你不要武断。你明白吗。我没想过放弃你,从来都没有。

他们都不是多情的人,一执念就是十多年岁月,没人手里干干净净,却还是摸爬滚打活下来。赛科尔说,等战争结束——舜说会结束吗。会结束的。他想结束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而尽远会给出他的解释。他一直等。他从未想过尽远会中途退场。他无法忘怀。

回忆与感情过重,那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了。是舜·欧德文的一部分了。

“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走!”


“你听我说完,你听我说完,舜。”他哽咽了。舜感觉到有眼泪顺着自己的脖子滑进衣领里。他从没见过尽远哭,从来没有。

尽远在加入“龙甲计划”的那一天,所有人的教官就曾经说过。


【“血水会洗刷你的勋章,泪水会腐蚀你的脊梁。”


“所以,不能哭。”】


那又怎样。我早已不要我的脊梁。我背叛,我做了下三滥的事。

现在我想流泪,不为我自己,为了他。他怎么能够和我一起死去。

我对他说了谎,我良心不安,但我做了。我应当承担责任——而不是依仗他的仁慈宽恕自己。我并没有他那种仁慈。

我想醒来。

我想醒来了。

我想醒来啊,我想醒过来正经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斑驳亦或污浊,不要浑浑噩噩,不要藕断丝连,我也想和你一起期待战争结束,然后,也许,也许,我还可以握你的手。


“我真的对你说过一些谎话……”尽远的情绪彻底崩坏,“但是……”  

                                       

面对你的时候,会有东西在胸腔里跳动。那是是炽热又活跃的。那是……

“我知道,我知道。”颤不成声。

“尽远,你听好。”


“我不去在意那些了。我都不在意。我不会走,我在这里。一直在。”


“你听到了吗?!你听清楚!”


爆炸声。震颤。尽远听清了。

有力的、蕴藏磅礴生命力的心跳声将一切盖过,他忽然放下心来。他觉得他们不会死了,舜在这里,他本能地觉得安全。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些很傻的事,就像是从一场长梦里醒来,最沉重的罪业被放下了。他不再捂住耳朵,他迫切地去听,去区分。他喜欢这个声音,他喜欢这个人。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无声喧嚣。这里摇摇欲坠,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欠你一个道歉。”】


尽远不跟舜说对不起。他向来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人世,拿命赎罪也许还有点分量。他不觉得自己能活很久。那种极端的思想即将烟消云散,就像是连绵多日的阴云忽而散开了,纯净的天光漏下来,终于赐予这片土地一寸光辉。你不要醉,你要清醒,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样活着。会有疼痛与眼泪,但那都是真实的,跟鲜花与阳光一样切实存在,你不应当被你的思想蒙蔽双眼。


“对不起,舜。”他喃喃着,地面又震动了一下。

舜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拥抱着他,用鼻尖蹭着他的发梢,然后轻轻亲吻他的后颈。

他们在这里拥抱着,大地发出呻吟。他们仍然紧紧抱着彼此,好像这样就是天荒地老。


也许太阳也终究会将此地照亮。


Fin.

*化用尼采的“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化用《Gasoline》歌词“You can’t wake up,this is not a dream.”


后记:

一共11943字,很少有文章我能写得这么爽了,中间有一段很在状态,当然对于这个脑洞本体来讲我的文字未免太过拙劣不堪。

也算是多灾多难……写到最后一段键盘不知怎的坏了,于是捣鼓半天发过去用另一台电脑写,不是熟悉的键盘熟悉的输入法还有点不习惯……

尽远想解释是因为他还想留在舜身边。

如果他不想留了,他不会想着解释的。

家族遗传精神病包含精神分裂与人格障碍,尽远一直没有发病一是以前心智没有成熟外加有舜,二是没有诱因。尽远的发病其实是必然的,他的心态太过压抑,他有强烈的负罪感。舜是他最大的心结,最后他解开了。

舜前面有一句如果他知道真相就不会在意他吃没吃药了,但是在跟赛科尔的对话最后舜说要找尽远回来吃药,那其实是一种象征,那时候的舜就已经理解尽远一些了,但是后来尽远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的态度让舜有些难受。

里面也有一些语句跟Gasoline的歌词对应,例如冰冷的双手啦

以及这个题目……如果有可能的话它会属于一个三无系列【??】

灵感来源自av11364019,一个欧美群像,作者剪辑鬼才,BGM是Gasoline,强烈安利。

我之前说这是个很有北方气息的故事,干冷,像是干瘪瘪的被冻干的梅干。结局是冬天已经过去却不知春意是否到来。算是个开放性结局。如果他们活下去,他们还会经历各种各样的苦痛,至于他们会不会坚持下去,是个未知数。如果他们没有活下去,倒也现实。

……让我想到《千夫所指》,写那篇的结尾的时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的心情真的相当压抑,那篇结局跟这篇的性质差不多。谁能知道短暂的HE之后会是些什么呢,战争是无情的。

背景冰山理论我不讲了好麻烦,那些是组织名。

已经预见了惨淡的热度与成群的差评,但我写得很满足,这个私设如果让哪位觉得不适了请轻喷,先抱歉,打人按照基本法不要打头打腹部谢谢。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

期待下次再见。

-by:宋凌-2017.7.23-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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