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星尘《万神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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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远.《口苗》

*潇洒爸爸生日快乐! @我心已死 
*文风,十分,十分,real,白。慎入。慎入!
*BGM:《早安喵》

《口苗》

00

“只要有一个爱你的人,你就不会在意你是什么样子。”——罗尔德·达尔《女巫》

01
舜从梦中醒来,下意识地摸索起身边的床铺,以往不出三下,他应当就会摸到修长的手指。
但是今天只有冰冷的床单。
舜猛地睁开眼,身旁空无一人,他还在刚醒来的懵懂阶段,眯眼细思了几分钟才想起来那人昨晚不在卧室,无奈长叹一声一头栽进枕头里,后脑勺跟枕面依依不舍执手相看泪眼了几秒钟,就被主人强行拽起。
舜踩着拖鞋打开卧室的门,往客厅一瞥——皱眉,昨晚尽远分明一言不发抱着被子去了沙发,怎么人不见了?
昨天舜和尽远吵了几句,尽远面无表情地轻轻关上门出去了,舜大概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出去散心,一个人在家揉着太阳穴自我疏导,等到傍晚尽远回来,闷不做声给他带了菜,两人一言不发地吃了,昨天轮到尽远洗碗,他看都不看舜一眼,收拾完后洗澡抱着被子去睡沙发了。
他们两个有挺多相似点的,却也有许多截然不同的地方。舜生气的时候会很想要跟人讲道理,虽然语气总不能太好。尽远生气的时候就成了闷葫芦,说严重点算是冷暴力,但是舜知道尽远很小的时候就那个性格,谁也不容易信任,随时一副警惕模样,一双眼里总少不了清明。如此不同,就像是凹与凸的字样,但他们仍然在过日子,而且已经过了很多年。
虽然他们都有同一个不好的习惯:固执,但好在他们也都有个很好的习惯:吾日三省吾身。
舜昨晚睡觉的时候看着身边的空位置,很失眠,情不自禁就去想尽远在客厅睡得好不好——沙发是不是太软?腰会不会不舒服?他知道尽远也在担心。事实上,一旦愤怒散去转为担心,这一次吵架就算是结束了,至于意见产生分歧的地方,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去谈。毕竟两个都不是什么火爆性子,吵架这种事还比较罕见。
如果尽远不生气了,他就不会让舜吃外卖了,所以舜早上起床的时候,尽远也会起床给他做早饭——他们起床的时间是一样的,但是尽远的上班时间要晚一些,所以一般都是尽远负责早饭,盘子之类的交给舜。晚饭是另一套系统了。
但是厨房里没有做饭的声音啊——浴室也空着。尽远呢?舜内心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掀开沙发上的被子,傻眼了——
他家的小碎花沙发垫上,正缩了一只熟睡的白猫。

尽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被舜叫醒的,还在奇怪今天的生物钟怎么不顶用了——自己睡过头了?舜早起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立马清醒了——舜的身影被放大了好几倍!声音也震耳欲聋!
“……尽远?!”舜刚刚喊了一声尽远的名字,不过是冲着书房的方向,他们两个平时忙的要命,一个总裁一个副主编,再怎么想养也是养不得小动物的,那么这只猫是?毛又白又亮,品种应当是中华田园猫。
然后猫咪就迷迷糊糊睁眼,还下意识“喵”了一声。
尽远低头看看自己,毛绒绒的小爪子,肉垫和能够伸缩的指甲——他脑内传来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没有一点点征兆,尽远变成了一只白毛绿瞳的,中华田园猫。

舜给尽远请了假,说是突然生病了,主编表示理解,最近是月初,还不到截稿期,尽远的工作还能勉强找人替,舜松了口气后,纠结半天了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家里有点事,今天不能去了,交代了半个小时的工作内容,头也没梳牙也没刷,有够狼狈的。
尽远看了想笑——他早就没有在生气了,却只能发出“喵喵”的呢喃。舜注意到他,表情仍然有些崩溃,但不知道为什么,尽远的心情出奇地平静,心跳都是平稳的,就像是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想了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舜之前吃饭不规律胃有点毛病,可不能再饿着他,于是挥了挥爪子指了指浴室又指了指厨房,示意舜去洗漱吃饭。
这手法和神态如此娴熟一气呵成,舜再怎么崩溃也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尽远,是他的合法伴侣,是他的爱人。
舜闷声洗漱热了昨晚的剩饭,期间神情恍惚微波炉的门都没关就按下启动,结果没有反应了还以为是微波炉坏了,尽远跟在他身后于心不忍,喵了两声提醒他,舜才如梦初醒。
还好昨天的菜里有一道红烧鱼,舜给尽远细心挑出鱼刺将白嫩嫩的鱼肉堆进碗里,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放在地上,尽远动作很轻巧,一个猫腰跳上椅子继而跳上桌子,看得舜手里的筷子都要掉了:“……你适应得这么快?”
尽远瞥了他一眼,他一开始也挺别扭,但跑了两步就觉醒了猫的本能,但他还是觉着不太舒服——舜看他的眼神太诡异了,而且他也没怎么习惯缩小的身形与放大的声音。
于是他面对着鱼肉发愁,他又握不住筷子,直接吃未免也太难为他作为人的理智与尊严了。
“不行,饿坏了怎么办?我喂你?”舜一眼就看出尽远的想法,“还是……猫粮?”
“喵!”
尽远无奈,用爪子轻轻扒拉了下碗,艰难地低下头咬了几口,勉强能够接受,又来了几口。
舜没什么心思吃饭,草草咽下碗里的饭菜,支着脑袋看尽远慢慢吃。以往尽远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食不言,往嘴里塞一口闭着嘴细细嚼,斯斯文文的,人又好看,看他吃饭简直享受。
其实现在也挺享受的。舜偷偷想。小白猫吃饭的时候胡须一抖一抖,尾巴无意识地扫来扫去,眼神专注,像一对儿祖母绿。健康又漂亮,而且,这可是尽远啊。一想到是尽远,舜又郁闷起来,尽远……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酒足饭饱后,一人一猫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你想想你昨天去了哪里,又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舜问到。
尽远想,唉,你就不考虑考虑你询问的对方是只猫吗?他想了下,将肉肉的爪子按在舜的掌心,努力划拉。舜感受得不够清楚,翻身让他在后背写,废了好大功夫,舜才辨认出一个“海”字。他们的城市沿海,尽远会去海边也是正常。但这种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一觉醒来自己的恋人就变成猫了?!
事实如此,舜不得不接受。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接受了,那就尽快动脑子解决问题。

于是在这天,周一,舜总不上班,穿着T恤抱着只猫,去看海。

上午十点多刚开始涨潮,海风很喧嚣,尽远一身白毛都被撩起,默默往舜怀里缩了缩,舜的长发刚到后背,差点糊了怀里的尽远一脸。
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出来旅游,去南方看海,那里的海清澈见底,是易碎的圆镜。沙子是金黄的,破碎的白色贝壳撒在上面,被海水冲刷得闪闪发亮。但尽远更喜欢北方的海,那里的海沉默,但也会喧嚣,有时温顺,却也能汹涌澎湃。所谓怀柔致远,是尽远欣赏的情态。
工作之后舜忙到脚不沾地,尽远只能自己来看海。一个人面对海时心情是格外宁静的,海洋会包容失落的灵魂,它会变得静然与温驯,体贴又威风凛凛。两个人看海时,更多的是心胸澎湃,是庄严威武。今天风大,浪潮随风而起扑面而来,细碎水珠零零闪闪,空气里是腥气湿气,地面上有盐渍与黑色的腐蚀痕迹。海燕逆着风飞,像在风中狂舞的黑色纸片。
舜与尽远顺着海岸线走,逐渐没了话语。

“咱昨天为什么吵架来的?”舜低声问。
尽远默不作声,轻轻看了他一眼。
“……我应该再冷静一点的。”舜叹气。现在尽远倒是想跟他吵架都吵不了了,手指微微颤抖。
“喵。”尽远用爪子蹭了蹭他的手,扒拉着他的肩膀,用鼻子磨蹭他的脖子。
舜低头,也蹭他,捏捏尽远的爪子。

说到底无论如何,尽远还是尽远。

在海边感悟了一阵吹了半天的海风,搜寻无果,猫咪还是猫咪,简直就像是神明开了个玩笑,尽远示意舜不要急,但是舜不能不急。
晚上睡觉的时候舜仍会辗转反侧,他焦心,万一尽远变不回来怎么办?尽远倒是意外的气定神闲,爬在枕头上摇晃尾巴。
舜突然意识到猫是昼伏夜出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要不要洗澡?”舜试探着问。猫大多比较怕水……
“喵。(随意。)”尽远的态度很随和。
舜陷入沉思。这不完全是猫的习性,这也许意味着尽远并不算是完全变成了猫。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已经决定尽快带尽远去郊外的庙里看看了……

第一晚尽远睡着自己的枕头上,舜一翻身就能看到他,小猫睡得很安稳,肚皮一起一伏。

02

隔天早上舜醒来,仍然下意识摸向身边的床铺,自然是摸不到人的,等他反应过来睁开眼——枕头上空空如也,猫咪也不见了!
舜乱着一头长发坐在床上干瞪眼。
“尽远——?尽远?!”
浴室。书房。客厅。
舜近乎绝望地看向厨房——四处都空空荡荡,连根猫毛都没有。
就在舜精神恍惚地拿起电话准备报警时,餐桌上传来细微声响,舜看过去——
在玻璃水壶里,正游着一尾纯金色的金鱼。

舜将水壶换成了水杯,摆在茶几上,他方才还在犹豫今天要不要请假,现在更是拿不定主意。
金鱼安安静静地浮在水里,轻轻摆动着鱼鳍,舜看着看着,险些崩溃。
大前天还同床共枕——那时还没吵架——的恋人变成猫之后又变成金鱼了!哪里来的这么离奇的发展走向?!
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引来如此报应了?舜总自认为私生活检点对父母孝顺兄弟姐妹关系和睦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儿,尽远更是三观正到不行没话说,这是不经意间惹了哪位大神了么?
就在舜撑着下巴对着水杯思考人生的时候,目前作为金鱼存在的尽远吐了两个泡泡。

“尽远,我问你问题,如果是的话,就吐一个泡泡,如果不是,就吐两个泡泡,可以吗?”
再怎么崩溃日子还得过,生活还要继续。
问题还要解决。
一个泡泡。
“你昨晚有变回来过吗?”舜实在想不通一只猫是如何变成一只金鱼并且出现在水壶里的。
一个。
舜惊喜,这也就是说一切还有自行解决的余地——等等,如果尽远变回来过……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为什么不叫醒我?”话已出口舜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做选择题,“……是叫不醒我吗?”
一个泡泡。
“我想想……你醒过来了,变回来了,但是叫不醒我,然后……你是来喝水的?”舜恍然大悟,推理能力满点。
金鱼又吐了一个泡泡。
舜大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整理了一下,万分庆幸自家安装了净水器,平时赶时间懒一点,就会直接从水龙头接凉水喝,尽远是绝对会烧开的,但昨天是舜当家,忙着找方法又担心尽远,就直接接了水龙头的水,如果是凉白开,估计尽远就等不到自己发现他了。
“你饿不饿?现在……要吃什么?”总不能吃鱼粮……
两个泡泡。
舜看了眼时间,今天他还没请假,倒是不知道昨天一天的工作有没有顺利完成达不达标……尽远这事实在让他焦头烂额无从下手。舜总灵机一动。
“尽远……要不,今天你跟我一起去公司吧?”舜咬咬牙仍然问到,他猜测以尽远的性格也一定会如此要求自己,工作不是天,但他的责任是在他的工作领域撑起一片天。尽远懂,他也懂。
一个泡泡。
舜又看了眼时间,再磨蹭阵儿小秘书就要打电话催自己了,一咬牙,飞快地洗漱了下,找了个大口的塑料瓶,小心翼翼地将尽远连着水倒进去,再用大头钉在瓶盖上扎了几个孔,出发。

舜总西装革履而且捧着个饮料瓶的形象实在很有震慑力,小秘书界海很震惊,在看清塑料瓶里还有一只金鱼时,更加震惊了。
震惊!舜总带宠物来公司了!不,舜总竟然养宠物了!
一系列有心思没心思的大姑娘小姑娘纷纷在成堆的文件后冒出头来悄无声息地围观。
界海被拦下低声询问了好几次,但界海能知道些什么呀,消息传播得十分神秘,甚至出现了这只金鱼是舜总的秘密伴侣送给舜的定情礼物或护身符之类的离奇说法,真相虽然与尽远有关但也是常人脑洞再大也想不出的,姑且不提。

“这是昨天的工作报告和总结,没有特殊情况,今天云轩先生来电话预约您周五的行程……”
界海跟别人不一样,他八卦的心思少,尽职尽责让人很放心,舜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宝贝地把水瓶揣在怀里,在听到“云轩”两字时眼前一亮。
“把周五的事都推掉。”舜果断道,“会议提前,饭局找玉茗。”
界海闻言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了一番,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昨天家里有事?很严重吗?”
界海跟舜认识的时间比较长,工作下就是朋友,舜总对工作的态度有目共睹,既然请假了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界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尽远,尽远生病了吗?
东楻爱闹腾的年轻人曾经总结出东楻十大未解之谜,“舜总的家里人究竟是谁”位于榜首,舜总左手无名指上亮闪闪的婚戒粉碎了多少女心中的粉红泡泡,舜总却怎么也不透露自己的心上人是怎样的大美女,界海闻言后哭笑不得,这可还真没什么大美女,小帅哥倒是有一位。
界海是真见过舜家里那位,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那可是跑去国外特意扯过证的。他还记得年前全公司加班,整层楼的灯都暗着,突然有人走楼梯上来,光线从楼梯间照进来,那个人就被笼罩在光晕中,界海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桶,都要哭了。
“没有……太大问题。尽远有点事要处理。”舜含糊道。他能直接跟人说自己怀里这只金鱼就是尽远吗?那估计今天的日程就是精神病院欢迎你了。
“那就好。”界海知道如果真的出了很严重的事舜不会瞒他的,如此含糊大概是工作上的事,便没有多问,帮着舜从隔壁玉茗办公室顺来个干净鱼缸,把金鱼倒进去。

舜去开会了。
尽远在水里转转圈吐泡泡,鱼缸是个凸透镜,他看外面一切都是变了形的,金鱼的生活说实在的十分无聊,他除了挥挥鱼鳍感受一下水流走向以及吐泡泡之外找不到任何娱乐方式,他还惦记着前些日子柯尼说的新想法呢,这几天如果能趁热打铁理顺一下大纲该多好……
被迫不得沉迷工作的尽远编辑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昨晚的记忆十分迷糊,他隐约记得自己半夜被渴醒,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没盖被子,却觉得热得很。舜背对着他睡着,尽远试探性叫了叫他,没反应,于是摇摇晃晃地去厨房倒水喝,他实在渴极了,灌了水才反应过了自己应该是一只猫的,一个激灵低头看去,借着月光看清了手腕上刚刚冒出的鳞片。
下一秒他就以一条金鱼的姿态完美入水,水花极小,如果有裁判在场,一定是满分。
先打住苦中作乐,再思索思索自己犯了啥事儿,触了什么霉头,却也真是一问三不知。若说心情,那天去海边转了一圈就已经好了一半,再回去睡一晚,什么斤斤计较都没了,豁达得很,谁知道出了这么一回事。
有件事很有趣,尽远变成猫了,却没什么猫的习性。他不会昼伏夜出,也没什么怕水的概念。变成鱼后不觉着饿了,记忆也切实不只七秒的。
就在尽远思考变成鱼生的人生时,办公室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一个声音轻轻细细的,另一个声音应当是界海。
尽远贴在鱼缸边缘,门开了,紫色短发的小姑娘套着麻袋式的校服背着书包安安静静地踩着地毯进来,界海跟在她身后想给她拿书包,被拒绝了。
弥幽?尽远顿觉大事不妙。弥幽是舜的亲妹,今年上八年级,欧德文夫妇老来得女宝贝得不行,小姑娘却丝毫没被惯出毛病,学习认真,不挑食,有个挺神的体质——动物都特喜欢她。她也挺喜欢小动物,那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该不会也受那种体质影响吧?
“界海哥哥……这是哥哥养的金鱼吗?”果然,小姑娘一眼就看见他了,趴在桌沿上两眼磕巴磕巴地看他,尽远有几分慌张,但他定力好,若无其事地看弥幽,金鱼没有眼睑,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很清楚。
“应该是吧……”界海挠挠头,他也不知这金鱼是何方神圣,但能让舜宝贵成这样而且跟弥幽没有关系,那大概就是跟尽远有关系了。
弥幽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在办公桌上清出一小片地方来,把书本摊开。尽远在心里算日子,噢,今儿弥幽期末考试。以往弥幽上学,就住在欧德文家的老宅,但等到放了假,也会跑到他俩那儿住几天,两人的母亲去得早,一般都是自己那位退休的老师叶迟去帮忙照看弥幽的起居。
她不会乱动舜的东西,就把文件保持原样往边上推了推,被一个倒放在桌子上的相框挡住了,尽远注意到这个相框,觉着奇怪,为什么要倒放呢——?弥幽跟他总是很有默契,好奇片刻决定动手探究,将相框扶起一看——
“嗳?嗳?!弥幽小姐,那个,那个相框不能动——”小秘书正忙着给人倒茶,一转脸傻眼了,这个相框里的内容就是所谓“东楻十大未解之谜”的NO.2,无论是他还是保洁阿姨都没见过相框里的照片。有时候舜工作起来拼命,累到几乎困晕过去的时候就会把相框扶起来看看,盯一会儿就有了气力,神奇到不行,界海就猜,也许这里面封了舜的福气,他看了之后才会那么开心。
“唔……是尽远哥哥的照片,为什么不能看?”小姑娘看看手里的照片,很明显是某人的睡颜,尽远很罕见地在梦里微笑,面容恬静又美好。
界海如遭雷劈,顿觉自己傻透了——倒也是啊,还能是谁呀?!“舜总累了的时候就会看这张照片,看了就会比较有精神,但是不让别人看……”
“明白了。”弥幽也是个体贴的,知道这不能随便看了,利落地将相框扣回去,但鱼缸里的尽远已经看到了。
如果金鱼也能脸红的话——他大概已经红了两片耳根了。

舜开完会回来就看到一只缩在鱼缸角落的金鱼,以及正安静读书的自家妹妹,他又看了看正在帮他整理文件的界海,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今晚爸爸出去吃饭了,说是不能带我,我也放假了,就来找哥哥了。”弥幽抱着瓶子跟舜解释,尽远在瓶子里看都不看舜。
舜直觉发生了什么事,聪明如他自然是知道大概是那张照片惹得祸了,又看了看尽远的反应,就觉得,呀,这金鱼怎么这么可爱呀。
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尽远就算莫名成了金鱼,与其他鱼也是截然不同的,舜越看眼神越温柔。因为喜欢他,所以就算他变成猫变成金鱼,也依然喜欢他呀。

“你尽远哥哥出差了,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你明天跟我去上班吗?”舜一边炒蘑菇一边问。
“听哥哥的。”弥幽看着又回归到水壶里的小金鱼,轻声道。
这只小金鱼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呀?总觉得有点眼熟。她一阵莫名其妙。

03

第三天早晨,舜是被闷醒的。
一坨白毛压在自己胸口,在柏油马路能煎蛋的七月,这种温暖触感就不太美好了。他伸手一摸,长毛的,这绝对不是猫。
但忽然出现在家里的小动物,十有八九就是尽远了。
舜长叹一口气,他今天还没来得及下意识去摸尽远的手指呢,就这么清醒了,也是知道摸不着了。怀里的毛团子耸动了一下,从舜身上滚下去,掉在床单上。等小家伙伸展开身子,舜看愣了,实在是有些像一条毛绒绒的白围脖,还有小爪子……这是,雪貂?

今天的尽远是以一只雪貂的身份醒来的。所幸他没有经历由鱼变人由人变雪貂的过程,不然麻烦就大了。午夜时他忽然觉得呛水了,拼命扑腾才将脑袋顶出水面,水壶也不大,被白毛毛塞得满满的,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拖着一身湿漉漉的毛从水壶口滑到餐桌上,觉得小命去了一半。
天要亡我,天不亡我。
一身毛湿乎乎的,他冷得直哆嗦,等他挤进卧室,挪到床上,另半条命也快没了。
好在舜的手一如既往地暖。冬天还没来暖气的一段日子对于体寒的尽远十分难熬,舜很乐意与他分享自己的体温,当他们握手时,尽远甚至能够感受到舜掌心的脉搏。
哎呀,真暖。他在床单上滚掉毛上的水,没敢接触舜,毕竟身上还有水,只是悄悄钻进被子里,偷偷分一点温暖的体温。
就这么睡着了——等他醒来,他也是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跑到舜的胸口的了。

穿着蕾丝边居家服的弥幽很激动。
尽远坚持趴在沙发上不肯翻身,弥幽只能遗憾地撸他脊背上的毛毛。雪貂是肉食性的,舜正在厨房给弥幽煎蛋给他煮火腿,虽说平时舜不怎么下厨,但他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也许是因为昨天什么也没吃,尽远有点饿。
弥幽早上起来没看到昨天的金鱼,还有点疑惑,看到舜肩膀上趴着的小雪貂时,两只眼都亮起来了。雪貂白毛本身就少,毛色这么纯的更是少见毛软趴趴的,弥幽越看心里越欢喜。
“昨天的金鱼是尽远的朋友寄养的,今早他来把金鱼接走了,又换成了小雪貂。”对妹妹撒谎,舜内心总有些负罪感,但商场博弈这么久,他自然是说起假话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法子,事情太离奇,既然周五云半仙要来,那就姑且先忍耐几天。
“……是那个很喜欢猫的大哥哥吗?”舜大概知道弥幽说的是谁,应该是尽远负责的一位新人作者,叫柯尼,小伙子极有灵性,看着很舒坦。
“……是。”小伙子,你先帮忙背这个锅。
“哥哥,我能带它一起去吗?”弥幽眼巴巴望着舜,“它一个人在家会饿的……”
其实弥幽不说舜也不会放心让这种状态的尽远独自一人留在家里的。舜看了看尽远的眼神,心有灵犀:“可以的。但弥幽不要总是摸他,他比较怕生,会很难受的。”
“好。”小姑娘回答得干脆。

界海真是傻眼了。
昨天是金鱼今天是雪貂,这漂亮的小家伙还是趴在舜的肩膀上大摇大摆地进来的,半个公司的人都傻了眼。要命哟要命哟,舜总这是怎么了?

你们舜总能怎么办,你们舜总也很绝望啊。

弥幽是个很好照顾的小孩子,她话不多,懂事又机灵,人见人爱,小动物也喜欢她。既然哥哥说了小家伙怕生,她也就不去摸雪貂的后背,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尽远就趴在沙发背上,今天他的活动范围大了许多,昨儿也被鱼缸困得心痒痒,却不是很想动。
跟舜一块儿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变成猫的时候还乐意露出肚皮晒太阳,但有了妹妹就不一样了,小眼睛眨眨,睡都不敢睡。
午饭的时候舜订了盒饭,尽远直瞪他,若说舜工作实在忙背着自己偷偷吃点盒饭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儿可有弥幽呢,小孩子生长发育的时候怎么能吃盒饭呢?舜感受到他的目光,无奈笑了下,低声对弥幽说:“弥幽,楼下有公司的餐厅,你拿我的卡,带上小雪貂一起去,怎么样?”
再怎么说人弥幽也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自个儿去吃个饭也出不了多大事。
“……哥哥,你再吃盒饭,尽远哥哥要生气的。”弥幽放下手中的书本。
“……你尽远哥哥在出差呢,我太忙了你也知道,你别告诉他。”舜冲弥幽眨眼睛,尽远抬起脑袋,眯眼看他。
弥幽吐舌头,也知道公司订的盒饭差不到哪儿去,大不了她再给舜装一些,转身将宽檐的遮阳帽翻过来,尽远抬眼看看她,没等她开口,一个抬脚蹿进帽子里盘起身体,从外边看过去,就是一个毛乎乎的白团子。
弥幽的心都要化了,走出去的动作飘忽忽的,舜笑得无奈。

尽远的听力成倍增强后,远处人的窃窃私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弥幽偷偷带着他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不敢把帽子翻出来,餐厅不让带宠物入内。正被闷得喘不过气,尽远就听见有几个大姑娘在议论。
“哎呀你看你看那就是舜总的妹妹吧?”
“对啊,不是十五了?真好看啊!”
“他家都是美人啊……辛总也是。”
“辛总也是你能议论的?!嗳,那舜总那位迷的夫人也一定差不了了。”
尽远的鼻子一动,还好雪貂不会笑,不然他一定会笑出声。
迷的夫人?!
尽远从不在舜的公司露面,倒也不是怕什么流言蜚语,他们都不是在意这个的人。一是平日尽远工作也忙没工夫,二是嫌麻烦,三是让私事影响工作不好。只是没想到,这流言称呼还真是多种多样,让人说不出话来。
弥幽将帽子扣在自己的膝盖上,尽远迫于重力趴在衣料上,挪挪毛绒绒的小身子怕弥幽觉得热。小姑娘点了份牛排,悄悄往桌底塞了一小块,大小正好,尽远咽下去,酱汁既没脏了裙子也没沾了毛。
他简单塞了几口就饱了,用小爪子碰碰弥幽的膝盖表示自己不需要了,就算变了雪貂小姑娘与他也依旧很有默契,立即心领神会,自个儿慢慢吃了。
尽远竖起耳朵接着听,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自己,倒是关心他们眼里的舜总是怎么个模样,有一大桌人坐定,叽叽喳喳东扯西扯,话题难以避免地扯到了“东楻十大未解之谜”上,忽然有一个小姑娘说,她见过这位“迷的夫人”。
哎呦?“迷的夫人”本尊有兴趣了。
“就上次的庆功宴呀,我男朋友来接我,我就出来得比较早,看见停车场角落的地方有个高高瘦瘦的影子,能看到扎得低低的长辫子,似乎是暗色的!旁边就是舜总的车呢!等我上了车经过那里,那个人已经进到车里了,舜总扶着车门好像在跟她说话!”
尽远一回忆,是有那么一次,自己刚好比较闲,吃完饭就当散步似的来接舜了,舜有点醉,见着他眼睛亮得像被雪水洗过。
倒是不知道被这么个小姑娘看到了。
“唉舜总可宠他家里那位了,上一次出差,我们跟着他四处跑,回酒店都是凌晨了,隔天早上要赶飞机,那片儿的茶叶挺有名,就看见大半夜他跑去精品茶叶店硬是背回来几斤茶叶,我后来问问界海,界海说是家里那位喜欢茶叶!”
尽远沉思片刻,那次舜去茶叶之乡出差,他还害怕舜没有时间,就没跟他提,谁知道舜还是背了几斤茶叶回来,倒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舜跟尽远的感情是真的好,他们都变着花样宠对方,现在一想,因为一些几乎记不得缘由的鸡毛蒜皮吵架,实在太对不起自己太对不起他。
现在却是正了八经的道歉都来不得一句。

04

当第四天清晨舜看到地摊上蜷缩着的大金毛时,已经不想说话了。
今天弥幽回去领卷子,舜用昨天的说辞勉强又瞒过去,弥幽沉默一会儿应了,拒绝舜送她去学校的提议,自己下楼坐公交车了。
舜甩掉拖鞋盘腿坐在大金毛身旁,尽远甩甩尾巴看看他,舜单手搂过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尾巴不甩了,直溜溜地瘫在地毯上。
“尽远,明天就是周五了,云轩先生会有办法的。”
“嗷。(嗯。)”
“……我想你了。”舜偏偏脑袋,把脸埋在金毛脖子处的毛里。
尽远蹭他。
“今天也许不能带你去,你自己没问题吗?”
点头点头。
“那——”舜的话被门铃声打断,尽远条件反射地伏下身子亮出爪子,舜爬起来回答几句,开了门心情复杂道:“是柯尼。”
人都经不住念叨,昨天刚用人家做挡箭牌,今儿人家就找上门来了。近些日子舜给尽远请假的理由都是老家有事,极少有人知道尽远的母亲就是那位世界闻名的歌唱家洛维娜夫人,只是尽远跟他母亲很生分,认识舜以后也没怎么跟夫人住在一起了。这老家要是出事了,那就应当是天大的事了。
柯尼大学刚毕业,是个爱猫的小少年,笑容很讨喜,很有灵性,他套着印了猫爪印的白T恤探进脑袋来,手里还提了一箱牛奶。

“大家都很担心他。”
柯尼捧着手里的热茶,眼神显得忧心忡忡,趴在他身旁的大金毛抬了抬眼。舜是没想到柯尼会选在工作日造访,一打听,他打工的店是轮班制,今天他正好放假。
“他老家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也不知道要多久回来。”舜硬着头皮接话。去年寒假他带着尽远和弥幽出去吃饭的时候正好遇到在打工的柯尼,小少年机灵,一眼就看出不对来,尽远无奈同他解释,他笑嘻嘻地保证守口如瓶,竟也真的没乱说。
“唔……那这金毛是?”柯尼虽然特别喜欢猫,其他的小动物也都是心头好,很久看不到这么大只的金毛,没忍住伸手揉了下毛。
“我朋友寄养的……”
“那舜哥今天不用上班吗?它怎么办呀?”
“他……懂事,不用人看也可以。”舜看着柯尼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什么。
“诶,那我今天正好要去编辑部蹭空调,要不我帮你看一天吧?我办事你放心!”果然。
“这你要问他了。”舜看尽远的眼神,觉得这事儿定了,这么多天没工作,以尽远的性子一定急坏了,倒也挺合适,他又不会走丢。
“毛毛,跟哥哥一起去玩吧?好不好呀?”柯尼又抬手揉他,尽远微微躲开,请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名!然后用鼻尖蹭了蹭柯尼的手背。

编辑部原本是不让带宠物入内的,但是柯尼有特权,他现在在一家宠物店打工,时不时带点小家伙来也是乖乖的,不惹祸,有的时候对比一下甚至比某些作者还乖。
“话带到了么?尽远怎么样啊?”格洛莉娅咬着棒棒糖问,赛科尔在一旁擦眼镜又戴上,“搞不好人家是去补过蜜月了呢……”
“怎么会,另一位在家呢!”柯尼不假思索道。
“那就是家里真有事了吧。”赛科尔打了个哈欠,“小家伙,你上次的那个构思——”
“是我从老家听来的传说啦,我们那里现在还信奉爱神呢。”
爱神?
尽远想起那个构思,大意就是神明为了检验情侣之间的爱意,会将其中一方的存在淡化,在生活中逐渐像个幽灵,如果另一方仍然深爱那人,在一段日子后会变回来,如果没有……
尽远一个寒颤。
“其实那个传说还有另一种说法,我原本还想跟尽远哥说呢,就是有可能会把另一方变成山里的小动物什么的,如果对方因为改变的容貌而让爱意淡化,两个人都会受到惩罚。”柯尼认真讲话的时候,瞳孔会微微收缩,略像一对儿兽瞳,尽远顿时如坠冰窟。
这未免也太……但这种事本身就已经……
这是神明在质疑,神明在检验?

他们的关系的确曾被很多人质疑。他们说,你们没有血缘的连接,你们不能拥有一个孩子。
又有人说,爱情是玫瑰,物质是面包,玫瑰终究会枯萎,你们永远无法握紧两块面包。
他是不怕的。他不是菟丝子,离开了谁都能存活,他们的结合不是一方依附一方承受,是并肩前行携手成长。生活如饮水,水之冷暖,饮者自知,他们彼此心如明镜。
尽远是疲惫但坚定的。
因此也许,他也不会畏惧神明的恶作剧。

05

“所以尽远变成了一只猫?”会客室。云轩云半仙放下手里的茶杯,舜抱着怀里的白色猫咪面色沉重。
今天的尽远又是猫咪的形态了,他一清早就用软乎乎的肉垫在舜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字,内容让舜不寒而栗。
“这种事我见过,有人永远也没变回来,有的人过了两天就恢复了……”云轩指指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你会感到恐慌吗?你害怕尽远永远变不回来?”
舜沉默,点头。
“可我觉得不会的。”云半仙语调不紧不慢,“如果你内心所想的确如你表现出来的那般。”
他凝视着猫咪碧绿的双眼。
“那你就不会的。”

尽远开始想,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就那么自如呢?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变不回来,也不觉得舜会抛下自己不管。他自信,是源自对舜的信任,他自信,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个全心爱你的人,你是怎么一种姿态,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这倒不是爱情使人盲目。
爱是一种柔软的姿态,它是粘稠的、饱含感情的。人之所以有掌纹,正是因为还是胎儿时,羊水顺着柔嫩的掌心流动,形成深深浅浅的沟壑。这就是那样的道理,它柔软,但它能撼动许多事物。它不堪一击,它坚不可摧。
被那种触感包裹的感觉,是潺潺溪水中恣睢的金鱼,你会忘怀,是因为你已得到了更多。

“那是人潜意识层面是反射。猫是敏感的。金鱼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提现——他在水中。雪貂有獠牙。但金毛仍然是温驯而沉稳的,这就是他。”

舜询问自己。
他知道,他了解。正如手的正面与反面。他惶恐,是因为他担心,是因为他在乎。
他本应是无所畏惧的,于他内心一隅,那是固若金汤的不灭城池。
他不会因为尽远不是原本的模样而不爱他,因为那始终是他的尽远,是与他一同成长的挚友,是他坚实的后盾,是他的伴侣,是他的爱人。
无论尽远是什么模样,他还是能辨认出,呀,那是他。那是独一无二的纽带,楔子式的契合,单行道的另一端。

那么,他便自如,他便淡漠。

“尽远?”
“喵。”

06

周六的清晨。
舜醒的早,晨曦朦朦胧胧地透进来,他缓慢地眨眼、翻身,下意识摸向身旁的床单。
什么也没摸到。

他还没醒,又摸了一下,忽然抓到了微凉的手指。
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腹有一层薄茧,骨节分明,写字的时候很好看。
舜猛地睁开眼睛。

青年半盖着空调被,睁开眼静静看他,晨光忽而明晰了,清晰照亮一双眼眸。

“尽远?”
“嗯。”

Fin.
这篇文经历了高原反应,生理痛,胃痛,与最严重的脑子进水…………………………
想在雪山上磕磕脑袋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尼玛结冰了……………………
那句话是我按照印象默的也许与原句有出入!说了写不了生贺还是爆肝写完了……【歇会儿,肾疼.jpg】
没脸见人了写这么烂的生贺………………


旅游的时候在车上颠颠颠动车上一面充电一面写宾馆里哈欠连天一面写饭局时桌子底下偷偷瞥着写  文风就很白  回来一看竟然11823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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